紫菱欠身行禮,道:
“多謝公主殿下。”
辛姑娘聽後終于也道:
“多……多謝公主。”
她語氣中暗含不解。
辛晚樓倒沒想那麼多,隻覺得自己冒着大雪來看兩隻鳥,到頭來還要拎兩隻鳥回去,實在是滑稽又好笑。誰成想聞凇忽而意味深長地朝她淺笑,說道:
“總之都是我這個妹妹送将來嫂嫂的新婚賀禮——送誰都一樣。”
辛晚樓頓時怔住。
又來……又一個人說她要嫁給沈羨亭。
她蹙眉道:
“公主說什麼呢……”
這回輪到聞凇奇怪了,她歪頭道:
“你在說什麼啊?”
“啊?”
“别裝得像自己一點都不知道一樣。”
“他授意你是他将來的王妃,”聞凇一時失笑,“整個皇宮,上下皆知。”
*
亭中景色美極,可卻實在是冷。幾人看一陣便又将窗戶合上,繼續圍坐在炭盆跟前,煮一壺茶吃。
辛晚樓惦記着自己那兩隻鳥,她來時是步行,并無車馬,也不知要如何将它們帶回去。
——一手一隻,拎着脖子帶回去。
她想着,不由噗嗤地笑出來。
“怎麼了,阿樓?”诃息口中含兩枚栗子,轉頭問她。
“沒有……”她輕輕搖頭。
看過白鹭之後,幾人便沒什麼事可做了。诃息漢話不好、辛晚樓與聞凇又劍拔弩張,亭中一時間一片死寂,尴尬的空氣在其中醞釀。
诃息漫不經心地在爐邊烤火,思緒漸漸飄至不知哪一處。她正發愣,手背忽而撞在炭盆邊上,隻聽“嘶啦”一聲,诃息驚叫,手背登時燙出一處水泡。
一旁的赫舒大喊一聲“居次”,立時便沖上來。聞凇叫香蘭去取冷水,芙蓉則去尋大夫。诃息的手背讓火燙傷,不知何時才能好了。
“這真是……大公主的手燙傷了,到時可怎麼辦婚儀?”紫菱關切道。
辛晚樓卻隻說:“婚儀是否推遲事小,隻怕留疤……千萬别在手背上留疤才好。”
她惋惜地端起诃息被白紗盡數裹起的左手,歎道:
“唉,還在手背上。若留了疤,隻怕不好遮——”
“疤是留不了的——隻看大公主能不能忍疼了。”
她話音未落,聞凇便從屋外來,手中正拿一瓶小小的傷藥。她将蓋子打開,其中正是淡綠的膏體,隐隐帶一點清香,氣息冰涼。她笑道:
“此物名為‘玉蘭息’,乃是上好的去疤傷藥。”
她笑得和善,一邊侍候的福星卻忽而僵僵立住,緊咬下唇。聞凇掃他一眼。
“我小時候貪玩兒,福星那時也還小,我同他一塊兒在宮裡躲貓貓,誰知一頭撞上小廚房的鐵鍋上了。”
“那鐵鍋當時剛從火上拿下來,仍是燙的,一下燙了臉,半邊眉毛都沒有了,”她真摯道,神情如同講一則唬孩子的恐怖傳言,“那時我想着必定留疤,誰料三哥哥将這藥給我。我抹了半月,傷口便幾乎好了。”
她說着便無意識地摸了摸右眉,辛晚樓定睛一看,這才看出她右邊眉尾是用螺黛畫上去的。聞凇放下手,歎息一聲:
“隻不過這藥有一個壞處——抹上傷口實在太疼。因此我見傷口恢複平整後便再未抹過,因此尚有一點痕迹。诃息,你若不願留疤、且能忍痛,不如便試上一試?”
“這藥我見過,”诃息輕聲道,“殿下也用過。”
聞凇一敲腦袋,笑道:“害,我這腦子……那時就是他将藥給我的,他定然有。你同他要便是,我倒是忘了……”
辛晚樓暗暗聽了一陣,到此時才忽然開口,問道:
“既如此……公主能否将此物賜給民女?”
“嗯?”
“我有一友人……”她斟酌道,“前陣子受了傷,隻怕也要留一身的疤……”
聞凇忽而露出笑顔,将那玉蘭息塞至她手上。
“你說的是棄月樓的許樓主,”她狡黠而靈動地朝辛晚樓眨眼,“辛姐姐,我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