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皇兄……”
聞珏思來想去,便安慰道:
“阿淙是個情義深重的人呢。诃息公主當年替父領兵,也是人中龍鳳。況且……”
他頓一下,放低聲音。
“況且——殿下娶了诃息,色然……可就少一個女将。”
靖帝不屑地冷哼一聲,道:
“但願太子真是如此考量,而非真心瞧上那等粗鄙女子。”
“還有聞泠身邊那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咳咳……不論她先前與他如何相識于微時,他總不能娶一個身份不清的布衣女子做王妃……”
“封她個夫人,做個妾室,”靖帝緩聲說道,“也就不算虧待她了。”
聞珏若有所思,抿唇不語。
“朕的兒子,都是不讓朕省心的……咳咳咳……叫外邊人看了,還以為随便什麼人都能嫁入聞氏——皇家威嚴總還要在,”靖帝重重一拍聞珏的肩頭,“他們就不像玉郎你這般識大體……娶了高沖的女兒,也成一段佳話。”
聞珏心裡有鬼,心虛非常,此時也隻沉默淺笑。娶妻一事不能再提,他便又換個話頭,問道:
“陛下剛才說什麼‘王妃’?如今是有給六殿下封王的意思嗎?”
靖帝點點頭,疲憊道:“他在外委屈多年,一個王爺總是要給。咳咳……隻是封号一事,朕尚未想好。”
聞珏聽後,說道:
“陛下給一塊兒封地,封在何處便稱什麼。”
靖帝恰在喘咳,聞言艱難道:
“封……封地不行。”
“什麼?”
“咳咳……聞泠——就留在長安,”靖帝朝他擺手,“咳咳咳……封地,先不給……”
“陛下定有自己的道理。”聞珏輕聲贊同。
“那便先給個封字,”他蹙眉細想,道,“‘安平升衡,興定昭顯’……到了六殿下,應是輪到‘昭’字。”
“‘昭’不行,”靖帝打斷道,“日升月恒、日月明亮曰‘昭’……到時他若與聞淙争輝,最終總是兩敗俱傷。況且聞泠身子弱,也承不住這麼重的字……”
“那便換一個,”聞珏蹙眉想道,“換個無關日月的字……”
“不如……”聞珏忽然喜笑顔開,便拿起靖帝一隻右手,在他手心寫下一字。
“陛下看這個字……可适合?”
“‘襄’?”
靖帝凝視手心,仿佛看見其中這行未出現的字。
聞珏笑道:“‘襄’乃輔佐托舉之意,總是适合他二人兄友弟恭、君臣相親的。”
“況且襄地也是個富庶安甯之地。皇兄若哪一日回心轉意,又想給六殿下一塊兒封地玩兒玩兒,那便也省心不少。”
靖帝聽後,于病榻上朗聲大笑:
“好好好,就這個‘襄’字。”
“能為陛下分憂,也是臣弟幸事。”
靖帝按住聞珏的肩膀,笑意仍挂在臉上,因年邁與久病而日趨渾濁的雙眼卻冷冷地盯着他。
“玉郎真是長大了啊……”聞珏肩頭一緊,仿佛被鷹爪深深勾進牛皮肉,再松開便定要鮮血淋漓。
“連此等國之大事,都開始為朕分擔了——”
聞珏冷然大驚,滿身血液如被冰凍,結霜一般。他登時幹脆利落地跪下,膝頭撞出一聲疼痛駭人的脆響。
“臣弟不敢!”他頓時冷汗直冒,汗涔涔的,“臣弟隻是愛賣弄文墨,取個字罷了。”
靖帝又笑:
“怕什麼?朕逗逗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