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戳戳沈羨亭的手背,可他卻望那馬車望得出奇。辛晚樓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恰看到馬車深綠的窗紗被一隻手輕輕撩開,露出聞淙的眼。
他直直地望向二人,目光似鷹。可他本不該知道這兩人藏在此處的。
辛晚樓吓了一跳,險些從屋頂滑下來。聞淙輕柔一笑,目光堪稱親昵。他朝二人輕輕招收,又将窗紗緩緩放了下來。
“太子殿下……就這麼走了?”辛晚樓喃喃道,“像一場夢一樣,偶然相逢,又輕易分開……”
“他還有他的大事要做,”沈羨亭輕聲答道,“不會在乎我們的。”
“他很快就會忘記了……”
慶州幹冷的風倏忽襲來,裹挾着城中掃不盡的塵土。辛晚樓擡手遮擋,再睜眼,面前人仍舊望着遠去的車馬。
“你……”
“嗯?”
“你哭什麼?”
沈羨亭像是現在才發覺自己流了眼淚,擡起指尖在眼下輕輕一觸。他看着指尖那一點眼淚,許久,忽而道:
“被風沙迷了眼睛。”
*
“我退婚之後沒有再嫁,但也想着靠自己謀條生路、免得讓父親他老人家受累,”譚韫良一邊解開莊子的大門上的鎖,一邊道,“因此開了這個香料莊子,這些年也夠我豐衣足食了。”
說着,她引兩人走入後院,裡面已收拾出一間屋子。她道:
“二位就先住在我這兒,來去也自由。”
“多謝大小姐。”辛晚樓欠身。
“不必多謝,你們既與阿妙的熟識,我這個做姐姐的也理應幫忙。”
譚韫良今日穿的不比在慶州府衙時華麗貴氣,而是穿着一身慶州婦人常穿的樸素衣裳,裙擺剛剛過膝、其下套着褲子,袖口也緊緊束在手腕上,是一身方便行動的簡單衣服。
似是想起傷心往事,她眼看着又哀婉起來,歎道:“況且,二位還同商隊一起帶回了阿霜遺骨不是……”
“我們沒做什麼,”辛晚樓答道,“都是三公子操心此事,我們隻是由他捎帶來此。大小姐如此說……我倒是羞愧難當了。”
譚韫良淺笑,随即點點頭。又道:
“如今我們既不在府衙、又不在譚府,我可算不得大小姐了。阿白,你不如叫我一聲大姐姐。”
“大姐姐。”辛晚樓有些不适應,但仍順從道。
沈羨亭一個人在這四方的小院子裡繞來繞去,仰頭看着院中那株與府衙裡相同的梨樹。這院子來人不多,滿院落花如雪。
他近來不太喜歡說話,辛晚樓樂得清靜,也不管他。
“譚二小姐的遺骨何時安葬?”辛晚樓輕聲問道,“倒時我倆也去為二小姐上一炷香。”
譚韫良歎息一聲,隻道:
“三日後吧,恰好是阿霜生日。我和爹爹商量過,剛好将她同紀淮合葬。”
“紀淮?”
譚韫良小小地“啊”一聲,解釋道:
“是阿霜的相公。當年……也是陰差陽錯。”
辛晚樓忽而想起譚妙真那句話——
二姐姐的相公,原本是大姐姐的男人。
“陰差陽錯?”
譚韫良羞赧而遺憾道:
“唉,造化弄人,是我誤了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