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山城做乞兒的日子很不好受，小小的孩兒常常被路邊人無緣無故地踢上一腳。聽着諷刺的嘲笑聲，伸着手裡的破碗，讨到一兩個銅闆或半個吃剩的饅頭。

身量隻有半個石獅子像高矮的小顔染心中始終憋着一口氣。

她恨，她不解，她想複仇，她要将顔長富一家全都碎屍萬段！

于是不論如何的艱辛，她摸爬滾打着，搶過野犬的爛肉骨頭，偷過包子鋪老闆的剩菜，還拼着命打服了幾個年長她幾歲的乞丐。

懷揣着滿腔的憤恨仇怨，小顔染一晃時間長到了九歲半。

她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這四五年間，每每使喚着手下們出去找食物後，就自己躲在衙門後堂的灰牆邊，透過一個細小的孔洞觀察衛兵們習武的模樣。

小顔染天賦驚人，隻看一遍，打上幾次，就學了個透徹，甚至在基礎上還自創改良了幾招。

加上力氣大，人又聰明，她很快就以如此小的年紀當上了連山城丐窩的老大。

隻是她并不滿足止步于此，她還記得，她要回到顔家村落去，抓着顔長富的領子，質問她為什麼那麼狠心，竟絲毫不顧及姐妹情誼，害死了她的母親和小姑姑們。

然而上天在她計劃謀定時，卻并沒有給一個好的機會。

大旱，再一次卷土重來了。

天不降雨，波及侖允郡數城的農收，遠方城池的城主有人脈，幸而叫來了仙師降下甘霖。

可連山城地形複雜，被重重山巒阻擋，遠方仙師降下的雨水蔓過來時被圍谷高山消耗了不少，能順帶着飄過來的，隻剩厚重的雲。

這次的大旱比顔染出生那年還要嚴重幾倍。

當水井被守衛戒備，百姓想擔水，得先付一百個銅闆的水費時，顔染就知道——丐窩的手下們、包括自己，如果不采取點極端措施的話，很可能活不過今月。

來去思量間，顔染決定親身潛回曾經的家，去長運阿母的藏糧暗室中瞧一眼。

因着在饑荒中曾緊巴巴過日子，差點一家四口都餓死過去，所以長運阿母為了預防不測，特意在染坊中修了一間專門用來存糧的暗室。

這件事她隻告訴了兩個妹妹和自己。

如今，隻剩自己一人還知曉這個秘密了。

她呼了呼氣，看向躺在稻草堆裡，已然開始餓魇呢喃的手下們，趁着夜色披上長袍，悄悄地繞過守衛出了城。

染坊還跟從前差不了多少，顔長富不是個做生意的料，所以她不敢擅自更改染坊的運作模式。就隻是用長運阿母留下的老本供顔康讀書，想着以後從村裡飛出個秀才，也算光耀門楣了。

她嗤笑一聲，從後側的暗門鑽了進去。

卻在全身探出後，迎面撞上了個抓着重物的小孩。

顔染當機立斷，搶過那把重物，狠了狠心，即将揮下去将人砸個頭破血流時，卻聽熟悉而憎惡的聲音響起。

“堂、堂姐！”

是顔康。

不過四五年光景，她長高了許多，已經快要比上自己了。

唯有那副面對自己時怯懦不已的樣子，還算在顔染的印象之中。

她遲疑了一瞬，還是将手中重物砸了下去。

這一下不輕，但沒顔染最開始想象的要重，極具分寸，隻是将顔康給敲暈了過去。

掂量着手中的東西，顔染借着月光看到它閃閃發光的鐵質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