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影子越拉越長,墨箐以全程不爽的态度跟城主顔康進行了一次談話。
先是質問,既然将城裡民衆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那為什麼要對郊區村落不聞不問,導緻其餓殍遍地。
顔康倒是誠懇地實話實說,朝廷派下來的赈災物資經過層層克扣,來到整個侖允郡時就僅僅剩下六十萬斤幹米和一千兩黃金。
依照一兩黃金換四兩半銀,一兩銀換一貫,也就是兩百個銅闆的額度來看,能分配給各城的其實少之又少。
變賣了城主府中大批家置後,仍是不足以庇護所有人。因而顔康做出了一個殘忍的決定,抛棄郊區村民和佃農,隻保證城内的秩序。
如此無奈之舉,墨箐雖然氣憤,卻也沒辦法說什麼。
這無非就是火車難題,是救一個人還是救五個人。
沒有第三個選項,所以無論怎麼做都是錯的。
顔康顯然選擇了救五個人,并且沒有要求郊區民衆理解她。唾罵也好,憎恨也罷,都是她身為一城之主該承受的。
之後墨箐又讓顔康把城内的所有虜馬及其主人都召集了出來。她拿出自己的積蓄為這些災荒年被迫賣身的人們贖身,并利用關系之便,購買了幾處大雜院,用來将以安置。
雖然墨箐總是哭窮,但這不過相對于其它同等境界天資的修行者罷了。
面對凡人的話,她所擁有的财富是天文數字。
同時她希望顔康能頒布跟邊林城相似的,禁止終身仆隸交易的協約。
然而,顔康卻搖頭,說唯有這件事不能應允。
盡管連山城偏居一隅,其城主跟土皇帝沒什麼區别,但這隻是在未曾觸及周氏朝宗根本利益之前。
更改販仆制在本朝是誅九族的大罪,顔康不願意冒險。
談話直到夜晚,幾人聚在城主府的話事房中,正式開始議論起有關這次災荒的蹊跷。
“我探測到,整個連山城至外周百裡範圍内,都有密密麻麻的小生物存在,或許它們是讓土地寸草不生的緣由。”
“我聽說災荒是從半年前開始的,你們有看到或者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小桑被墨箐哄困後,蓋了條小毯子就睡在了偏廂。現在的她渾身上下終于可以随意地用若隐若現的氣息壓制顔康。
滿頭大汗的顔康萬分無奈,隻能低頭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
想也知道凡人這邊很難有線索的墨箐袖子一揮,氣沖沖地走了。
“堂姐……您這娘子,真有個性。”顔康終于是長呼一口氣,放松下來擦了擦汗。
總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顔染嘴角勾起,“我就喜歡她這樣的性子。”
修行者聽力驚人,墨箐剛走兩步,怎會聽不到屋裡的聲音呢?她停駐了一會,随即轉過身,紅着耳朵就快步走遠了。
“好了,現在,你該跟堂姐講實話了吧。”腳步聲愈來愈遠,顔染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顔康的額頭。
瓷杯碎裂,一抹血綻開。
她的目光冰冷,手中的銀色鐵鋤在燭光下閃爍着鋒銳的微光。
顔康閉上眼,唇角苦澀。
已經走得很遠,不想再偷窺屋中細節的墨箐氣哼哼地在深夜的庭院中徘徊。
白天挑選的那些村落難民而今在城主府找到了份活計,可以不必回去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個賽一個高興。
虜馬們也重獲自由,入了民籍,有住處,未來還有長工可做,也算走上了正途。
目前連山城内外勉強恢複了活力,可墨箐内心還是有一絲的不安定。
那些血紅色的小點,隻有标注,而無法被詳細探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