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到你,便将它倒掉了。”薛滿道:“雞湯要趁熱喝,否則會有一股怪味。”
裴長旭道:“阿滿,那是你親手炖的雞湯,無論怎樣都好喝。”
薛滿的心口暖洋洋的,“那我明日再炖,午時給你送去?”
“好,一言為定。”
兩人說完雞湯的事,薛滿隐約又聞到藥味,于是問:“三哥,你近日身體不适,可有找太醫看過?”
裴長旭反問:“你聽誰說我身體有恙?”
薛滿道:“哪還用别人說,你身上有股藥味,我前幾日便聞到了。”
裴長旭擡袖輕嗅,捕捉到淺淺藥味,不動聲色地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所以,你到底是何處不适?”
“牙疼罷了。”他輕描淡寫地道:“煎幾副藥,喝幾天便好。”
“牙疼雖不是重病,卻相當磨人,你記得要忌口,不許吃辛辣冰冷之物……”
薛滿不疑有他,關心地叮囑一番。裴長旭耐心地聽完,忽然問:“阿滿,你生辰那天想要怎麼過?”
“我想怎麼過都行嗎?”
“隻要你想,上天入地亦不是問題。”
“那你能否……”
薛滿想問,能否請他今年别去替江詩韻掃墓,完完整整地陪她一天?但她試了幾次,都沒能将話說出口。
她很清楚,在三哥的眼裡,自己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薛滿,而非還沒成親,便要跟人争風吃醋的鬥筲之輩。
他與江詩韻相戀時她尚且年幼,不懂得争搶謀算,隻能忍着悲憤委屈,将他拱手相讓。如今她快年滿十六,雖有足夠的底氣要求他束身自修,卻礙于江詩韻已過世,有再多的不滿都得咽進肚裡。
死者為大,更何況江詩韻是為三哥而死。
薛滿很快便調整好情緒,笑着道:“我要你陪我去吃近水樓的珍珠丸子,再陪我去銀月湖釣魚,最後還得放上半個時辰的煙火。”
裴長旭習慣性地伸手,輕撫她的發頂,語帶寵溺,“傻阿滿,即便不是生辰,我也能日日帶你吃珍珠丸子,去銀月湖釣魚,為你點亮滿天的煙火。”
薛滿道:“你公務繁忙,處理正事最要緊。我呢,隻希望你在生辰這天好好陪我便行。”
她在話裡留了一點點的期待,期待他能察覺她隐秘的心思,給她出乎意料的驚喜。轉眼到生辰那天,她睡醒便打聽裴長旭的行蹤,得到的答案卻再次令她氣餒。
如過去的兩年一般,他在卯時便出發前往鳳凰山,承諾會在午膳前回來陪她。
早該猜到了不是嗎?
薛滿抱着絲衾,久久回不了神。過得半晌,院裡響起裴唯甯的聲音,“你家小姐起來沒?”
明萱道:“回公主,小姐還未起。”
裴唯甯道:“行,那我去花廳等着,你去喊她起來。”
薛滿打起精神,洗漱完畢後,挑了件雪青色的廣袖留仙裙,上面織着若隐若現的蝴蝶花樣。到光線明亮處,蝴蝶會鍍一層銀色光芒,栩栩如生,振翅欲飛。
明荟替她挽了百合髻,鬓間點綴着珍珠瑪瑙蝴蝶發飾。項鍊與耳墜也是同一套,晶瑩剔透的西域紅瑪瑙鑲嵌豐潤無瑕的小粒南珠,色澤細膩,瑰麗多彩。
正十六歲的豆蔻少女,生得好看,自小又嬌生慣養,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随便裝扮下便是仙姿逸貌,令人過目難忘。
明荟看得一呆,感慨道:“小姐,您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薛滿對鏡自賞,擰着細眉道:“臉太圓。”
明荟道:“您的臉小巧圓潤,正是有福之相,旁人都羨慕不來嘞!”
薛滿心底受用,小手一揮道:“待會去庫房領賞。”
除去明荟,其他下人們也向她投來贊賞的目光。薛滿的心情有所好轉,腳步輕盈地來到花廳,見裴唯甯背着身在賞花,便偷偷走近,正想吓唬吓唬她時,裴唯甯卻猝不及防地回頭,臉上戴着個醜陋可怖的昆侖奴面具!
“啊!”
薛滿捂着心口連退幾步,回過神後,又好氣又好笑,“裴唯甯,你真是欠收拾!”
裴唯甯摘下面具,哈哈大笑道:“我這叫未雨綢缪,先人一步。”
薛滿緊抿着唇,扭頭輕哼。
裴唯甯見狀求饒,“好表妹,是我的錯,我不該吓你,你罰我吧,盡情地罰我。”
她纏着薛滿讨巧賣乖,逗得薛滿笑逐顔開,随後命人搬來一個紅木箱子。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物,你快瞧瞧喜不喜歡。”
薛滿打開箱子,隻見裡面堆着滿滿當當的書籍,入眼俱是“雪山迷霧情”“拈花為卿笑”“公子等等我”……諸如此類“不正經”的名字。
哦豁,竟是整整一箱的話本!
裴唯甯道:“幾個月前,我便命人去全國各地搜羅,按照你的喜好挑選話本,足足挑了七十三本,夠你打發不少時間。”
送禮不在貴重,而當投其所好。
薛滿的眼裡像盛着繁星,歡喜溢于言表,“知我者,非小甯莫屬。”
“那必須。”
她摸着下巴,将薛滿打量一圈,酸溜溜地道:“三哥好福氣,能娶到你這樣的美人。”
薛滿順着她的話打趣:“是啊,就是不知,以後是哪位有福氣的公子,能娶到我們閉月羞花的七公主殿下?”
裴唯甯道:“嫁人有什麼意思?我才不稀罕。”
“那因為你還沒遇見喜歡的人。”
“何時能遇見?總不會等到我七老八十,人老珠黃吧。”
“姑父與姑母給你挑了好多青年才俊,是你每次都捉弄人家,不肯好好相處。”
“不怪我頑劣,隻怪他們經不起考驗。”裴唯甯道:“對了,昨日母後又跟我提起一個人,是老恒安侯家的孫子,名叫許清……許清……”
“許清什麼?”
裴唯甯絞盡腦汁地想,猛地一拍手,“想起來了,他叫許清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