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應龍出列,比象腿還粗的尾巴甩在使者身上,将使者全身骨頭甩碎,使者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變成了一攤爛肉。
楚舒上前,撿起檀木匣。“這枚息壤我會遣使送回兕國。”
龍神道:“祂還會送回來,我與祂都不确定這枚息壤何時自毀,但倒計時到最後一刻時,它在兕國還是雨師國,将決定我與祂誰吃下這枚息壤。”
楚舒皺眉。“龍神可有方法确定這枚息壤的蹤迹?”
“除非它出現在我五百裡以内,否則我無法感覺到它。”
“足矣。”楚舒道。“我會讓人加強方丈島的海關與管控。”
想了想,楚舒又問:“龍神可知息壤是天然形成還是人造的?”
這麼渾圓的珠子,怎麼看都不像自然産生的。
“人造的?”
楚舒沉默一息,又問:“誰?”
“我亦不知,從我有記憶起,息壤便已存在,我并未見到它的創造者。”
“龍神對它的來曆可有猜測?”
“我猜它九成來自星空,一成來自更古老的時代。”
“此話怎講?”
“我們腳下的大地是圓形的,是一顆球,你猜我們擡頭見到的漫天繁星之上,可有生命。”
楚舒道:“應該有吧。”
接受腳下的大地是一顆星球,便會很容易接受,漫天繁星中亦有智慧生物。
“我沒在這顆星球上見過能造出息壤的文明,便隻能推測它來自星空。”
“一成來自更古老的時代又做何解?”
“我曾目睹這顆星球上,文明一輪又一輪誕生與凋謝,雖然我見到的文明都造不出息壤,但這不代表更古老的,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代隕落的文明也做不到。不過概率不大,若曾有一個能造出息壤的文明存在,不可能什麼痕迹都沒留下。”龍神道。“強盛的文明,即便隕落,即便被時間風化,也會留下存在過的痕迹,越是強盛,越是如此。”
楚舒試探的問:“比如?”
“東溟洋定期的強風雨與大海嘯便源自十五萬載前的某一季文明留在這顆星球上的痕迹。”
楚舒在腦海裡翻了翻,很快翻到與龍神所言對得上的事物。
瀛洲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同樣的緯度,它的降水量比同緯度要多,而降水與農業息息相關,但根據龍族與海國對氣候洋流的研究,瀛洲的降水量就不正常。
能确定為瀛洲帶來降雨的季風中有一股特殊的,憑空冒出的風雨。
那股風雨為瀛洲帶來更多的降雨,當然,萬事萬物沒有完美,這股風雨帶來更多雨水,但它遠不如其它季風穩定,不抽瘋則已,抽瘋則整大活。
在風神的神話裡,風神曾目睹過一場風暴,山頭都被掀飛一部分,風暴一路摧枯拉朽,從瀛洲北部跑到瀛洲中部。
雖然不知道息壤的創造者,與那股妖風的創造者怎麼做到的,但可以确定對方強得超出自己的想像,楚舒遂問:“既然如此強大,又因何隕落?”
“息壤的創造者我不清楚,東溟洋強風雨遺物的主人,它們亡于天災。”
楚舒好奇的問:“怎樣的天災?”
小冰期夠可怕了,糧食産量暴跌,逼得她不得不通過各種手段讓原本脫産的工匠商賈官宦人家老實回歸農業,投入更多人手增加耕地面積增加糧食總量,減少脫産人口減少脫産人口對糧食的消耗量,開源節流雙管齊下,這才避免發生大規模饑/荒。
可如此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小冰期也沒能讓文明滅絕,什麼樣的天災能比小冰期更可怕,竟讓一整個文明毀滅?
“十洲在很久以前是一整塊陸地。”
楚舒:“.....”
沉默良久,楚舒問:“雨師國未來可能達到那樣的高度?”
龍神道:“我希望你們達到那樣的高度。”
楚舒道:“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思考片刻,楚舒又問:“龍神,朱厭君幫助兕國是因為祂曾經是人,如今變成了一株無法移動的樹,需要人幫助,也需要實驗材料,未知龍神所求為何?”
可别跟她說什麼神愛世人。
任何一個相信神愛世人的人,隻要瞅一眼朱厭君,都會将神愛世人扔到九霄雲外。
兕國是十洲七洋唯一一個全面廢除死刑的國度,但廢除死刑從不意味好事。
廢除死刑意味着有比死刑更可怕的事物在等待犯下死罪的中下層——上層犯了死罪,有很多方式脫罪,就算有死刑也不一定有用——兕國将量刑達到死刑标準的罪犯全送給朱厭君當實驗材料。
從罪犯家屬的反饋來看,從實驗室扔出來的屍體能有個人形都是幸運。
龍神道:“在我創造龍族之前,方丈島隻有我一個智慧生命,我于此孤獨的渡過了數萬載。”
楚舒想像不了龍神活了多久,又問:“龍神何以無法離開方丈島?”
方丈島周圍雖然有風暴與密集的渦流環繞,但那風暴與渦流連龍都阻攔不了,何況龍神。
“方丈島上存在一層你們看不到的屏障,那層屏障将我束縛于此。”
“不知何人所為?”
“我有意識時它便已存在。”
楚舒許諾道:“或許我有生之年做不到,但雨師國祚綿延,終有一日,雨師國會令您脫困。”
龍神笑答:“我等那一日。”
退出龍神殿後,楚舒立刻對重雲道:“去找個有家眷,且與家庭成員感情很好,同時有勇有謀,至少能通過兕國海關封鎖的死刑犯出使兕國。”
重雲懵然的看着楚舒。
楚舒道:“送息壤事關重大且使者必死,随便找人不合适,本就将死的死刑犯最合适,隻要她們能将息壤送到目的地,她們的家眷将得到一筆豐厚的撫恤。”
重雲問:“若這枚息壤需要數十數百載後才釋放能量?”
楚舒道:“那就一直送,我們不确定它何時爆發,隻能通過這種方式盡量保證它爆發時不在雨師的土地上。兕國亦如此,息壤送回去,必定會再送回。”
重雲道:“有點廢死囚。”
“廢物利用總好過死于刑場。”
重雲将楚舒送回句芒城再去監獄挑選死囚,若兕國與楚舒打着相同的主意,海關必定很嚴格,想突破封鎖對使者的能力要求很高。
楚舒看了看天色,還黑着,再問了下明天的行程,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從天亮持續到入夜——有龍族就是這點不好,因為首席不需要将時間花費在路上,安排首席的行程時,完全本着死不了就往死裡安排,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
世襲國家的皇帝都沒首席忙。
皇帝再忙,也會留出時間去後宮造人,避免沒子嗣。
首席則不同,一來能當首席者,保底七老八十,若是人族,不論男女,這個年齡都沒生育能力,二來首席有無子嗣都不妨礙首席之位的傳遞,便沒必要給首席留出造人時間。
趁着天還沒亮,楚舒抓緊時間眯了會,再睜眼是被侍女喊醒的,扭頭看一眼天色,天還是黑的。
楚舒用冷水洗臉,在冷水的刺激下完全清醒過來。
臉洗幹淨,侍女立刻拿來胭脂給她化妝,蒼白老邁的臉在神乎其技的修飾下變得紅潤有精神。
收拾好儀容,楚舒抓了一塊肉餅邊吃邊走,趕今天上午的行程。
從去歲到今歲,氣候都很溫暖,再結合先知們看到的信息,可以确定不是短暫回光返照,而是至少十年八載的回暖。
既然氣候回暖,糧食畝産回升,那她對官宦工匠商賈的迫害力度可以放緩,不需要大規模逼迫這些脫産者去務農。
需要調整政策,但小冰期每次持續數百年,還要繼續囤糧,不能完全放開對脫産者大群的人口限制,隻能恢複一部分脫産者數量,這些珍貴名額優先供給脫産大群中吃得最少幹得最多的匠人群體。
但農業人口減少,這些年開墾的耕地也不能抛荒,需從貊國進口更多健牛,從犀渠國進口更多犀渠,多利用畜力減少農業對人力的需求。
每項調整都有無數細節需要提前考慮好,避免執行得一塌糊塗。
一個上午加中午開了七個會,連朝食都要分散在多個會議的間隙,直到下午,需要去軍營巡視一趟,因為不趕時間,不用乘龍,可以乘車。
趁着這個機會,楚舒一口氣啃了兩塊半斤重的肉餅,啃到第三塊肉餅時馬車颠了下,肉餅糊了一臉。
刺殺這種事,習慣就好。
楚舒翻開帶上車的公文,一邊啃肉餅一邊看公文。
“首席,但他們用的武器....”
聽到禁衛的話,楚舒在剛看完的公文上寫下批複,合上公文,咽下最後一口肉餅,起身出車廂,禁衛遞上一柄劍。
劍很普通,材質卻不普通,分明是雨師國最頂級的冶煉技術打造,隻有軍中精銳才能用的劍。
楚舒低頭伸手接過劍,擡頭刹那感覺眉心一痛。
“首席!”
“刺客!還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