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亮起!
崔成媛感覺自己右手一痛,大拇指已脫離手掌。
崔成媛立刻用左手拔劍,然左手不是慣用手,才出劍,劍便被擊落,左手大拇指也離開手掌。
“皇族與世家不會放過你的。”
帶着鬥笠的女子完全沒理會崔成媛的威脅,準備撿起大拇指,卻發現王府親兵已經從埋伏的地方跑出來,當機立斷放棄撿大拇指,縱身而起,踩着院牆與屋檐跑向人最多的街道。
跳下街道後,女子立刻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将身上的外袍脫下來反穿,褐色衣服立刻變成藍白色外袍,扔掉鬥笠,露出美麗英氣的臉,再将短劍扔進排水渠中,神色從容的走入人群。
王府親兵追得很快,但将整片街區封鎖,幾乎掘地三尺也沒找到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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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幽空着手回來時,溫冬第一個迎上來。“司幽你可算回來了,我聽說崔氏女郎遇刺,廣陵郡王封鎖街區....”
司幽道:“我沒事,他們找刺客,但也不能逮着個人就說是刺客,隻是抓到刺客前不放行,我才沒能及時回來。”司幽無奈道。“不過人是沒事,但我身上的錢都被勒索了,藥也沒買到。”
溫冬安慰道:“人沒事就好,與家丞說說,肯定會再給你錢買一份。”
司幽點頭。“隻能這樣了。”
溫冬忍不住嘀咕道:“說起來也不知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刺殺崔氏女郎,她再過兩日便要入廣陵王府為側妃了。”
司幽随口道:“官兵沒找到刺客,過幾天找到刺客就知道是誰了。”
三日後,官府始終沒找到刺客,但明眼人都能猜到兇手來自哪個勢力。
風神教教徒叛教就得斬兩根大拇指的規矩在瀛洲大地上不是秘密。
廣陵郡王因此向帝都的風神廟施壓,讓風神廟交出刺客。
幾座風神廟的廟祝也明确表示,我們都不知道,甚至拿出書信,表示上面還讓她們繼續勸崔成媛,讓她放棄叛教。當然,因為崔成媛拇指沒了,你們的懷疑也是合理的,但我們真是冤枉的,燹國境内的風神廟還要在燹國皇帝治下讨生活,哪這麼大膽子,肯定是其它國家的風神廟做的。
風神教沒有去中心化的優勢在扯皮中盡顯優勢,不論皇族與世家如何施壓,都找不到着力點。
就算拔掉本地風神廟,但刺客具體來自哪座風神廟,鬼知道。而且風神廟内部山頭派系比牛毛還多,沒有外部壓力,它們可以繼續維持一團散沙的去中心狀态,若對其施以外部壓力就不好說了。更别提難度還大,風神教沒有中心的優勢是每一座神廟都是中心,除非同時對所有神廟下手,否則哪怕一口氣拆幾十幾百座神廟對風神教這個整體都隻是撓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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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的生洲仍是冬季,但雨師暖流的流經讓文鳐城東部的渡口仍可通航,舟船往來,絡繹不絕。
文鳐城渡口。
棠不舍的挽留。“你們真的不再多留一段時間嗎?”
郗朝道:“我們以後再來,這次得回去與我父母商量一些事。”
棠看向司夏。
司夏道:“文鳐城生活成本太高了。”
陸君南河大力疏散帝都人口,截止目前,帝都人口少了五分之一。
帝都人口變少後的變化是驚人的,柴米油鹽醬醋等物價立時下降,但與之相對的是,凡是需要耗費大量人工的東西,物價都上漲了。
以紙為例,半年前還是十七錢一張,現在漲到二十一錢一張。
南河遷徙人口時下手的目标太刁鑽了,都是中下層的窮人,這些窮人擁擠在城市也帶來了極其廉價的人工成本,如今這麼一強制遷徙,人工成本不僅不再廉價,還飙升,原本的中上層群體不得不消費降級。
司夏雖非原住民,但她好享受,卻也感受到了這份壓力。
棠道:“你住在我家,我可以給你花錢。”
“但你要回去讀書了,我跟你父母不熟,也不想卷進麻煩裡。”
棠理解了,隻能道:“那你一定要常來看我。”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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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剛将魚崽送回官序,一回來便看到圖南長籲短歎,五郎趕緊跑圖南身邊親了圖南一口,問:“怎麼了?”
圖南将手裡的卷宗放下,回親一口美男魚的臉,被親的五郎歡喜的回親圖南兩口。
圖南道:“我在頭疼口糧問題。”
五郎安慰道:“雖然糧食減産,但浮城圈養魚群可補充一部分口糧,冷期氣候變冷,卻也不是一直冷,而是冷一段時間再暖一段時間,隻要我們熬到惠暖時便可緩一口氣。”
圖南道:“海國的耕地總面積為一百二十六兆零五萬九千七百十五畝,當然,因為地方一定存在瞞報的關系,這個數字肯定不夠準确,但海國平均十五載度量一次全國土地,就算有誤差也不會太大。”
五郎點頭。“我知道,這些耕地裡,有一百一十兆的田是經濟作物田,專門種植草藥、竹、木材、棕榈、糖棕、檀木、沉香、葛麻等經濟作物,剩下的才是糧食作物田,而糧食作物田....雖然法律規定這些田隻能種糧食,但肯定會有人偷偷種經濟作物,然後按糧食作物田繳稅。”
“農商并重,同時我們又沒法全面控制農田種植什麼作物的必然結果,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根據大司農對全國糧食作物田的統計,去歲稻麥黍菽等主糧作物的總産量為六十九萬萬石,蜜實産量四萬萬石,樹薯芋頭薯蓣等雜糧作物産量三十一萬萬石。”
五郎道:“聽上去不錯,但我記得,征發徭役或雇傭破産者修建大型工程,每日要吃四五斤糧食。”
“一歲消耗約十四石糧食,若是樹薯芋頭薯蓣這類雜糧,便需二十到二十五石,而冷期糧食減産,破産者半破産者衆多,為了讓他們有口飯吃,有事做,我們不得不修建大量工程并雇傭他們,既給他們一口飯吃,又讓他們能賺到一點錢補貼家庭。”
五郎點頭。“我記得,為了讓他們拿到錢,阿母最近二十歲一直在增發貨币。”
帝都物價增長,固然有底層人口被遷走的原因,但南河增發貨币的做法也功不可沒,貝錢的購買力比過去下降了很多。
“對,去歲修建的大型工程,相當兩百萬勞動力幹了一整歲,再加上運輸成本,消耗糧食約兩萬萬石,而這還隻是大型工程消耗的糧食,沒包括地方修建的小型水利。然後就是脫産的城邑人口消耗的糧食,保守估計,不下五十萬萬石。還有培養戰馬和軍隊,養馬消耗糧食約一萬五千萬石,軍隊消耗約一萬萬石....軍隊居然是消耗糧食最少的地方,不過這可能因為軍隊的主食嚴格來說是魚肉。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赈災,冷期糧食減産,受災邑郡超過一百,海國一共就一百五十二邑,三百六十一郡,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口受災。”圖南看着卷宗歎了口氣。“去歲國庫不僅沒攢下糧食,還消耗了一千萬石以前留下來的倉儲。哦,對了,這隻是陸地的消耗,沒算海裡的,算上海裡的就更慘烈了。”
鲛人雖然以海藻和魚蝦為主食,但魚蝦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需要自己種植海藻、養殖魚群。
海國陸地人口隻四千六百多萬,五分之一的郡受災,也就九百萬左右的人口,而海裡,魚口已經超過兩億三千萬,再加上海裡都是大城聚居,一旦受災,災民人數怎麼也是幾十萬打底。
五郎吸了一口冷氣。
一千萬石糧食相對于全國糧食總産量不過杯水車薪,但得考慮到一件事,全國糧食産量不等于國庫收到的糧食。
海國田賦是十稅一,一歲田賦約十萬萬石,當然,這是理論,實際上....田賦這東西誰收誰知道,能收上來每年理論田賦的七成都是官僚集團和地方豪族給軍隊面子。
問,田賦收不上來,糧食哪去了?
肯定不在農民手裡。
去哪了?
看箕就知道了,這位海後最大的愛好就是任用酷吏與查貪腐抄家,每年通過這種方式搞到的糧食沒比國庫收到的田賦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