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徒當然不傻,知道風神教圖自己啥,問題是短生種國度财産繼承制度都是先子後女,也就是,有兒子,便由兒子繼承,沒兒子便由女兒繼承。”
“大部分短生種不都如此嗎?”
“問題大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生出兒子,即便是可以納妾的短生種國度,一個男人隻要有錢,就可以去找人牙子買很多女人做妾,通過這種增加生兒子的概率。但有這個條件的男人,大概率多半聲色犬馬,身體底子就算沒掏空也差不多了,小概率不聲色犬馬,但為了保住權勢地位與更進一步,必定比牛馬還累,勞心勞力,比前者好不到哪去。身體狀态會影響到生育,不是說一定生不出兒子,但生出兒子的概率會變小,就算能生出兒子,兒子身體有問題的概率也會增加。而人口基數上去了,必定會有中上層的家庭不是隻生女兒,生不出兒子,便是生得出兒子,但兒子因為父親身體狀态的關系,先天有問題,生了也養不活,最終女兒繼承家業。”
圖南倚着書案,支着額頭繼續道:“若隻是如此,問題還不大,但短生種有個東西叫宗族,宗族可以合理合法的沒兒子的家庭絕戶,甚至,輕則在家主死後将其妻女一同賣掉,多賺一筆,重則弄死女兒。雖然都吃絕戶,但風神教吃相更講究一些,遵守自願原則,你不願意,它不會吃你的絕戶。”
“對風神教說不願意的女兒會怎樣?”
“被宗族吃絕戶。”
棠道:“這根本沒得選吧。”
“對風神教而言,每個人都有得選,它不強迫任何人。而且成為教徒後還有福利,病了,風神教内部可以免費看病抓藥,老了,風神教會負責你的養老,唯一的條件是,你死後,你所有的财産都屬于它。”
“不會有人提前弄死教徒嗎?”
“我不能說完全沒有,但風神教能與宗族競争靠的便是宗族吃絕戶要人命,它吃絕戶不要人命,若它也要人命,它拿什麼與宗族競争?因此這種事隻要被發現,風神教會對這麼做的人施以極刑。”
“若有教徒在死之前将家産都花光呢?”
“花光?你怎麼花?買奢侈品,這些也是财産,你死後,風神教不過是麻煩點,将這些東西賣掉,同樣能得到錢。吃喝,你是一個人,敞開了吃,是一天能吃十石糧還是一百石肉?”
“可以吃山珍海味。”
“吃得起山珍海味的教徒,必定貴族出身,頓頓山珍海味也吃不盡所有财産。而你不是貴族出身,那你吃完一頓山珍海味,就會發生最可悲的一幕,人還活着,錢沒了。”圖南感慨道。
“難道所有人都老老實實交出所有财産?”
“自然不能,但曆史上唯一成功,還沒被風神教找麻煩的,隻有一個。”
“如何做到的?”
“那家夥擺流水席,宴請一座城所有人,上到貴族,下到乞丐,吃了一歲,吃光自己的家業。雖然沒得到财産,但看了她做的事後,風神教自掏腰包幫她做宣傳,讓所有人都知道,風神教有這麼一位接濟窮人乞丐的聖人,讓風神教添了一波名聲。”圖南将一枚桂花糕塞進嘴裡。“除此之外,教徒每年都要為風神教做幾件事的,因此不論你是交财産還是不交财産,風神教都不會吃虧。”
棠道:“看得出來風神教底蘊很深厚。”
沒有規則一開始就是完善的,如果一套體系能從規則上堵死各種鑽空子行為,隻有一種解釋:已經這些空子已經有人鑽過。
棠道:“但這套不适合我,海國最大的絕戶飯幹飯者是國家,沒有結婚,沒有直系後代,也沒留下遺囑,死者所有财産充歸國庫,宗族根本搶不到絕戶飯。”
圖南點頭。“我不是讓你生硬的抄風神教,而是希望你看到,風神教用的人并不擔心吃飯問題。”
棠思考片刻。“我給慈幼院的人發工錢?讓他們有飯吃?有飯吃,而飯來自工作,不想被解雇就得對得起工作,至少不會為了盈利搞出惡性/事件。”
“豈止,拿工錢幹活,連盈利的想法都不會有,努力工作讓東家蓋新房吃山珍海味太反人性了。”
棠問:“那工錢定多少?”
“不能太高,高了,慈幼院會被塞進很多隻拿錢不幹活的關系戶,也不能太低,那會逼着雇工辭職,或搞外快。”圖南想了想,道。“就按,一個大人帶着一個孩子的兩口之家,一歲裁一次衣服,歲末吃一次肉,十天八天吃一次魚的水平定工錢。”
棠思考片刻,道:“這樣的話,能雇傭到的人多半是帶着孩子的單親父母,這類人,很難因為工作累就不幹。”
照顧老人與孩子都不是輕松的活,何況照顧一群老人與孩子,不僅需要技術,工作量也會大到讓人崩潰,雇傭沒有經濟壓力的人很容易辭職,但要将一個新人培養出技術也需要成本,人說走就走,她的前期投入就得打水漂。
圖南答:“還有家裡孩子多的家庭,無法靠一個勞動力養一家,所有大人都要賺錢。”
棠恍然。
這不都是沒底氣對東家說不幹就不幹的社會群體嗎?
棠一邊将圖南的建議寫下來一邊問起一個問題:“風神教能延續至今,肯定不是盈利性慈善,它是如何解決錢的?”
“風神教是全球最大的商團。”
“商業的土壤是農業,不可能超過農業創造的财富,不可能夠吧?”
“還有收錢買命的行當,隻要錢到位,除了女人和孩子,風神教誰都可以為你殺,它也是全球最大的殺人組織。”
棠訝然的看着圖南。“君王容得下?”
“容不下,但當皇帝将風神教收拾後,發現犯罪率翻了十番,皇帝認慫。”
棠啊了一聲。“風神教如何做到的?”
“它什麼都沒做,真的什麼都沒做,它們隻是不再收養孤兒、接濟孤寡老人與殘疾、不再贈醫施藥,然後社會犯罪率就翻了十番。”
棠懂了。“皇帝為何自己不接手?”
圖南回以白眼。“自己接手?慈善是這世上最燒錢的事,沒有之一,讓皇帝出這個錢,那他這輩子都得粗茶粝飯,不能再享受帝王的極樂以填這個無底洞。”
棠無語。
忙碌月餘,慈幼院越發像模像樣。
所有人也習慣了圖南每天跑慈幼院,經常為了慈幼院的事跑動跑西。
*
随着溟鼋的遊弋,遠方的建築群越來越近,五郎的心情也越來越激動。
溟鼋一靠岸五郎便迫不及待的奔向圖南府邸,人不在家,但沒關系,魚崽的家書裡有提到,她在搞慈幼院,圖南一定會去幫忙。
五郎又奔向慈幼院。
慈幼院裡頗為熱鬧,大大小小的幼崽在空地上玩蹋鞠,更小隻會喝奶的幼崽也被放在圍觀群衆的空地上曬太陽,若有人哭了尿了,便會有看蹋鞠的大崽抽空去喂米湯與換尿布。
老人們坐在嬰兒身邊,一邊看嬰兒一邊編織着草席,若哪個嬰兒有動靜,便喊大崽來處理。
而空地中間蹋鞠的兩隊人中,其中一隊赫然是棠帶領。
五郎四顧,沒看到圖南,便尋了水與毛巾在一旁等待。
蹋鞠比賽在一柱香後分出勝負,棠帶的隊大獲全勝。
五郎立刻将水與毛巾遞給下場的棠。
棠:“....”
須臾,棠伸出接過水與毛巾。“阿父怎麼來了?”
“兩位陛下賜婚,我來帝都與你阿母完婚。”看着表情如常但眼神中透着心虛的棠,五郎笑問:“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阿父怎麼覺得你很不想見到我?”
“沒有。”
“說出來也無妨,不論你做了什麼壞事,阿父都不會怪你。”
棠竭力露出我真的很乖的表情。“我沒做壞事,我很乖。”
五郎湛藍的眼眸眯起。“你可知阿父為何教你不要撒謊?”
“因為撒謊是壞孩子?”
“撒謊并非壞孩子,阿父不讓你對阿父撒謊是因為你我太熟悉,對熟悉的人撒謊,一眼就會被看穿。”五郎總結道:“棠做了什麼對不起阿父的事?”
棠默然。
五郎四顧,仍不見圖南。“你阿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