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船抵達文鳐島後，雨工連同弧矢王族其它俘虜一并被送至一處宅院。

雨工看着宅院，不大，但不管大不大，都不是給将死俘虜住的地方，更别提還有兩名受雇，定時來打掃衛生的傭人。

雖然第一次來到文鳐城，但雨工對海國并不陌生，知道海國不允許奴隸制，但很多富裕的脫産者又不想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便會雇傭仆人打理生活瑣事。

根據服務要求與價位不同，仆人的服務也有不同，要錢多點的，仆人可以住家打理雇主的生活瑣事，洗衣做飯，要錢少的，仆人便隻是定期上門大掃除或做飯。

不論是錢多錢少的仆人，都不屬于俘虜的待遇。

仆人也不知是從哪找的，不僅手腳勤快，做飯還很好吃。

魚羊鮮、炖豬蹄、瓦罐焖雞、老鴨湯、魚脍、烤魚....雨工很快在美食中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不知道海國想幹嘛，但給這麼好的待遇，肯定不是為了養肥自己再殺了吃肉。

尋常氓庶養殖禽畜都知道養吃素且長肉快的動物，絕不會養吃肉的禽畜，不劃算。

享受了兩日美食，雨工受到一份新的禮物。

一身非常華美的鲛绡華服。

“這是兩位為女郎準備的禮服，邀請女郎參加宮宴。”

盡管疑惑，但雨工還是穿上華服跟着宮人一起前往王宮。

宮宴規模并不大，隻數十人，見雨工到來，折丹放下酒盞準備開口，卻見雨工先一步撲了過來，一把抱住箕的腿。

“從兄，我好想你，雖然大家都是海皇玄冥與海後回祿之孫，但我當初海皇玄冥與海後回祿并未選擇我母弧矢，我與我母對屬于從兄子孫的海皇之位絕無半點心思....”

箕茫然疑惑的看着滔滔不絕拉關系的雨工，在腦子裡翻了翻，确定自己跟對方沒見過，也不可能見過。

他出生的時候，弧矢王朝已經分裂，雨工出生的時候，折丹已平定海洋，尚未成年又是最小的孩子，成年後又已繼位的雨工從未離開過弧矢王朝，倆人不可能有機會見面。

盡管無語雨工的厚臉皮，但箕還是将人扶了起來。“六娘放心，你是我的從妹，我與折丹乃夫妻，這海國，沒人敢傷害你。”

雨工眼淚汪汪的看向折丹。“從嫂，我對....”海皇之位真的沒興趣，求饒一條魚命。

折丹含笑道：“我相信你，所以我與箕決定任命你為尚農令，今日這宴飲便是為你慶賀。”

雨工：“....”雖然我很想活下去，但我還是覺得，二位腦殼是不是需要找醫者看看？

我這種身份，就算不殺也該關一輩子，你居然還打算任命我為尚農令。

誠然，因為職責是負責培育作物的關系，尚農令的權力與其它公卿百官有差異，但再怎麼有差異，這也是實權官職，還是活動範圍最自由的實權官職。

坐下的親信官員們早就知道今日會發生什麼，但看着眼前一幕，也情不自禁與雨工共腦：二位腦殼真的沒問題嗎？

涉及自己的魚命，雨工迅速回神，以臣子觐見海皇海後之禮感謝兩人的任命。

“臣定不負二位陛下所望，來日培育出更多更好的作物報答二位陛下。”

*

雨季到來時，挑擔挑得受不了的魚宵換了份工作。

雨季時氓庶最易受災，不僅暴雨可能沖垮屋舍，鼍也會随着水位上漲而擴散，跑到道路與聚落裡。

鼍可是會吃人的。

屋舍還好，可以讓軍卒組織氓庶互助，但鼍不行，沒武器，身手差點就喂鼍了。

圖南擠出一筆錢雇傭大量身強體壯或身手靈活的人獵鼍，起碼将英水裡的鼍給獵幹淨，不然别說雨季，平時打個水都要擔心被鼍咬。

魚宵憑借身手成功入圍，然後開了眼界。

我知道熱帶的鼍很多，水域周圍尤其多，但我真沒想到鼍這麼多。

一片水域，每天獵百十條鼍，第二天再來，放眼望去，仍舊處處鼍。

天色稍微晴朗或雨水小時獵鼍，休息時吃鼍肉，喝鼍湯，給鼍剝皮，到英水流域的雨季結束時，魚宵已然看到鼍就想吐，完全是靠着完成任務的意志才沒逃之夭夭。

進入幹季後，四艘鲸船滿載而歸，從船的吃水線不難看出船上滿載貨物，甚至連甲闆之上都沒放過，堆滿馬車一樣大的油布包。

因為在雨季時獵殺三百多條鼍而被破格提拔，轉正為一名小吏的魚宵想辦法調去鲸船上交接，趁機看了看交接的貨物，錯愕的發現油布包裡以及船艙内全是曬幹的糞，從色澤、顆粒大小可以看出，糞的來源很豐富。

牛糞、人糞、雞粉、羊糞.....隻要是智慧生物養殖的禽畜，其糞便都能在這找到，但最多的還是人糞。

看着交接的文書上書寫的人糞數量，魚宵隐約猜到了這些糞的來源。

鄉裡的糞是不會浪費的，農人就算内急，都會憋着回家在拉，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這麼來的。

隻有城邑才會有多餘的糞，城邑越大，糞越多，但因為城邑本身脫産，産的糞對城邑中居住的市人沒有價值，才需要專門花錢找人清理。

這些糞一般會運到鄉裡賣掉，但城邑居民脫産且能吃飽飯，産糞極多，近處鄉裡消化不了那麼多，而遠處....運輸成本一上去，就算農人想買也得買得起。

隻要不怕運輸成本，很容易将這部分糞收集起來。

當然，不怕運輸成本不等于有這個動力，金山銀海扔水裡還能聽個響，扔在這裡能收獲什麼？

因此那些糞始終處于浪費，甚至污染環境狀态。

熱帶的土地倒是有這個動力，就是錢....魚宵回憶起去歲那艘鲸船滿載的蔬果幹，話說，那些蔬果幹運到溫帶能賣多少錢？

*

“七千石蔬果幹售賣所得合計兩千萬貝，按照約定，一半利潤是我的，一半利潤是官府的。我都按着你列的清單花掉了，買了雞牛羊人糞四萬石，花費八百萬貝，剩下的一千二百萬貝，都給你換成了鐵農具，話說糞也就算了，熱帶确實不夠，但鐵器還要從外買，你是真不嫌貴。”

圖南也很無奈。“人手不夠，隻能通過花錢來彌補，而且炎洲這裡，鐵礦都很深，開采難度很大。”

“是你太心急，你如今都是第十八級的大鲲鵬爵位，立更多功勞，也不怕封無可封。”

“王子星紀，我得有足夠的功勞才能續命呀。”圖南歎了口氣。“不提這事了，來都來了，你應該不會想空着船離開，打算采購什麼？”

“還是蔬菜幹，如果有鮮菜就更好，五艘鲸船裡有一艘是從寒帶回來的，儲存了許多海冰，趁着海冰還沒化，正好往北半球運蔬果。”

用運過糞的船運蔬果真的好嗎？

圖南想了想，摁住了這個問題，不管好不好，都不是她吃，她瞎操什麼心？

“五艘船都運蔬果？這麼多貨，價格說不定就下降了，也買點别的吧？”

“不是五艘船，是三艘船運蔬果，兩艘運糖和油。”

“還可以騰出半艘運紙。”

“你這還産紙？”

“蘆葦和莎草都可以造紙，熱帶最不缺的就是兩種，雨季出不了門，閑着也是閑着，我便雇傭大量氓庶到造紙作坊裡做雨季短工。已經囤了五千石紙，就等着雨季結束後船隻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