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敵人營寨時,迪希雅訝異的發現敵人已經做了被發現的準備,營寨打造跟堡壘似的,但來都來了,撤是不可能撤的。
然而,終于打穿營地外圍的防禦,進入營地,迪希雅錯愕的發現,營地内部居然還有一層防禦。
再次打穿。
又一層防禦。
迪希雅:“....”誰會在自家營地裡還搞這麼多層防禦?你不嫌營地内行動不便嗎?
營地最中心的主帳。
“報,敵人已突破第六道防線,正向主帳而來。”
秋時汗顔,我錯了,我不該在使君準備七重防禦時覺得使君想太多,五重就差不多了,七重哪夠,至少得九重。
再汗顔也得面對現實,秋時拿着弩,躲在木箱堆成的最後一重防線後抵抗安息軍。
盡管已近強弩之末,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強弩之末,迪希雅還是砍穿了木箱組成的最後一道防線,殺到主帳前,卻沒見到鲛人郡丞。
迪希雅的刀架在身上被砍了至少三刀的秋時脖子上。“你是誰?”
“在下麗山郡長吏。”
“郡丞呢?”
“你們上當了,這座隻有三千兵馬的營盤是騙你們的,使君已帶着四萬兵馬拜訪安息大營了。”
秋時說完便閉上眼,然等了良久也沒等到脖子被砍斷的感覺,不由睜開眼,發現迪希雅的表情并無憤怒,很平靜,更準确點,是很麻木。
一口氣殺穿七重防線,身體素質再好的人也累得沒有任何情緒。
迪希雅道:“将他捆起來。”
秋時愣住。“你不殺我?”
“你能替她坐鎮此地,想來不是尋常長吏,你覺得自己值什麼價?”
秋時提醒道:“你們若想用我威脅郡丞,她不會理會的。”
迪希雅道:“我不會讓她退兵。”隻是以防萬一。
雖然她很相信安息王,但這次不是正常情況,若有萬一,她需要一個談判的敲門磚。
盡管已經很累,但迪希雅還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還沒到軍營便遠遠看到安息軍營正陷入一片火海中。
迪希雅痛苦閉了閉眼。
炸營!
行軍最忌炸營,軍隊是腦袋拴在腰上的賣命者,随時可能死去,随時可能殺人,精神狀态當然不可能健康。軍隊必須以嚴明的軍紀軍規管理軍隊,但嚴苛的規矩進一步壓抑人性,抹去軍隊個體的自我意志,極緻的壓抑必定帶來反彈。
很多将領在城破後允許軍隊燒殺劫掠便是為了讓壓抑已久的軍隊釋放壓力,減少炸營的可能。
原因無它,軍隊若發生炸營,即便及時控制住,傷亡也動辄成百上千,若沒及時控制住,造成的傷亡不遜于一場慘烈戰争。
每個将領都很小心自己的軍隊炸營,也很喜歡利用這一點打擊敵人。
若能讓敵軍炸營,戰争能打得事半功倍。
夜襲是讓敵軍炸營的最佳手段。
真巧,麗山郡丞與她想到一塊去了。
須臾,迪希雅重新睜開眼,雙眼恢複冷靜。
“我們的王在等待我們,隻要我們能将他救出來,每人賞金一斤,優異者賞金十斤,封貴族,即便諸位犧牲,賞賜也會給到你們家人的手上。”
以斤單位的黃金賞賜效果出衆,本已疲憊不堪的将士立時精神抖擻的跟着迪希雅殺進了營地。
沒人想過安息國庫有沒有那麼多金子,迪希雅想過,但她不擔心,等她把安息王撈出來,這個問題就是安息王的了。
“使君,敵人援軍到了。”
殺得眼睛通紅的圖南甩了甩袖子,甩出滿滿一袖的血液。“安息王哪來的援軍....是秋時那,七重防線都沒攔住人,還能殺回來殺到這,哪來的妖孽?快,盡快拿下安息王。”
裨将:“.....”使君,就算你施計讓安息軍炸營了,也改變不了我們隻有六千人,我們周圍全是安息士兵的現實,若讓安息将領重新聚攏兵力,我們就走不了了。
圖南道:“拿不下安息王,交王就白死了。”
裨将立刻冷靜下來,差點忘了這茬,他們可以戰死在這裡,唯獨不能無功而返。
圖南扔掉手裡卷刃的刀,随手換上一把搶來的安息彎刀,繼續向安息精銳拱衛的安息王大纛所在殺去。
大纛是行軍的中心,即便炸營,即便一片混亂,仍有反應過來的安息将士以大纛為中心聚攏,增加圖南前進的難度,到最後時,圖南周圍幾乎全是安息兵。
這樣下去不行。
在距離拉近到百步之時,圖南倏然将刀咬在嘴裡,騰出手取下身上背着的強弓,在馬背上人立而起,瞄準大纛。
安息軍并不知道圖南在瞄準什麼,但在馬背上站起來的圖南俨然活靶子,弓箭手紛紛張弓。
到底是一路狼狽為奸過來的,跟在圖南身邊的海國軍卒反應也很快,幾乎圖南一站起,便有騎兵将藤牌舉得更高。
嗖!
咚!
大纛旗杆陡然倒下。
圖南立時大喊:“安息王已死,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海國軍卒聞言也紛紛大吼:“安息王已死,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沒人見到安息王的屍體,但戰場上本就不可能看到将領,軍卒全是通過大纛了解主将的動向,聽到安息王已死的聲音,再四顧不見大纛,衆多安息軍卒戰意全無,一心逃命,讓本就混亂的戰場更加混亂。
圖南見此并未開心。
大纛倒了,安息王徹底失去了聚攏其它軍卒的機會,但這不代表安息王就是刀俎上的魚肉了。
三年平定高原的安息王,不論個人武力還是心志都甚為出色。
大纛倒了,安息王當機立斷,帶着親兵向圖南殺去。
親兵都懵了,這個時候我們不應該趕緊撤嗎?
安息王道:“那家夥帶的兵馬很少,隻要殺掉她,我們就能反敗為勝。”而且看對方的執着勁,就算他想跑,也得對方答應。
親兵聞言立刻反應過來。
安息王帶人迅速向圖南靠近,圖南亦帶人向他靠近,當兩支隊伍終于撞上時,圖南手裡的刀正好卷刃到不能用,又換了一把。
盡管安息王的親兵更精銳,但圖南身邊的人更多且皆不畏死。
當迪希雅帶十數騎趕到時,正好看到安息王騎着的馬因為身上的十數支箭矢倒下,安息王摔倒在地,圖南的刀砍向安息王。
铿!
手臂震得發麻的圖南下意識向馬的另一側跳下,躲過砍來的斧,但馬沒躲過,轟然倒地。
天吳六條手臂太作弊了。
從馬背上跳下,随手一刀砍在離得近的安息騎兵的馬腿上,平安落地,圖南這才有空看清來人,迅速在心中補充,這家夥更作弊。
一隻手抓缰繩,五隻手拿着刀斧钺戟破甲錘。
逼退圖南的迪希雅看了眼安息王還剩下的親兵,隻六名,再看看順利跟着自己殺到此地的兵馬,十五騎,最後看看圖南那邊的人馬,五六十。
确定打不過,迪希雅跳下馬,将自己的馬給安息王。“你騎我的馬走。”
“那你呢?”
“我斷後。”迪希雅道,她的馬是千裡寶馬,海國的馬追不上,但千裡馬提速也需要時間。
安息王下意識拒絕:“不可....”
迪希雅不悅。“我若活着被俘,你還能贖我回去,你若被俘,我與吉隻能立新王,我們浪費不起立新王的時間。”
安息王聞言立刻跳上馬,對迪希雅道:“你一定要活下來,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贖你回國。”
迪希雅不耐煩的擺手示意快滾。
騎上搶來的備用馬匹,圖南再次尋覓安息王,一見便發現對方也騎上了馬且要跑,立刻提着撿來的戈追。
被人攔住了。
“麗山郡丞,你的對手是我。”
圖南看着六隻手全是武器的天吳女子,笑道:“你的君王扔下你送命,你如此忠心,不可笑嗎?”
迪希雅擋住圖南的戟,順手以钺與戟還擊,反問:“交王一心要殺你,你為他效死,不可笑嗎?”
親兵攔下長戟,圖南自己擋下钺,理所當然道:“不可笑呀。”交王已經挫骨揚灰,她念頭通達着呢。
盡管迪希雅很希望阻攔圖南更久一些,但拿着一堆武器作戰,殺傷力固然倍增,對體力消耗也同樣倍增,殺穿七重防線,再殺回來,迪希雅的體力早已枯竭。
過了十數招後,圖南一刀斬下一條手臂,迪希雅猝然倒地。
圖南錯愕,搞什麼?我是砍了你一條手臂不是砍了你腦袋。
親兵問:“要不要殺了?”
“抓活的。”圖南道。
搞定迪希雅,圖南繼續追安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