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張了張嘴，好一會才道：“不僅不規勸還包庇縱容他？可勸他的人不是被他殺了嗎？有那麼個前車之鑒在，除了你方才說的那個縣令，誰會在這個皇子做孽時勸他？

五郎補充道：“就算他身邊有縣令那樣的人物，他也不是前面那個帝王，前面那個故事裡的帝王雖然一言難盡，但沒想殺人，這個皇子卻是真的會殺人。”

圖南點頭。“是啊，不勸，死的是别人，而勸了，死的是自己，誰會勸呢？而這兩個都是帝王不合時宜的多情與無情的案例。”

棠好奇的問：“那合時宜的多情與無情呢？”

圖南道：“第一個故事裡，帝王從一開始就會勸公主，而不是找縣令麻煩。第二個故事裡，在皇子踩踏莊稼劫掠财物時，帝王就該給予受害者賠償，并給皇子一頓抽，在皇子棄城而逃時，就算不殺了他也該将之廢為庶人。若兩個不容易理解，那我說個你倆比較容易理解的，皇殺死她的第一任配偶鹑火，但皇一開始沒想殺他，可在他被立為後後，卻不僅不約束親戚，還放縱親戚，搞出類似的戲碼後，皇改變了想法，想換個後。但海國體制特殊，現任後沒死，是不能立新後的，于是皇殺了他。當然，皇仍舊不夠無情，殺了鹑火卻沒殺強梁。”

五郎扶額。“那也是陛下親生的子嗣，虎毒不食子。”

圖南莞爾。“要不要打個賭？”

“什麼賭？”

“未來皇會親手殺了強梁。”

五郎不解。“為何？”

要殺，當年殺鹑火的時候就殺了，何至于拖個幾百年。

而且他沒記錯，折丹給強梁的賞賜與封地都非常優渥，後箕九名子女中有三分之二的待遇是比不過強梁的。

圖南感慨道：“因為咱們這位皇是最多情的無情人。”

五郎一臉無語。“你真的了解陛下嗎？”

“我很了解。”

“那你了解陛下對強梁的愛護嗎？”

圖南微笑道：“略有耳聞，但再愛護也改變不了一個現實，從陛下決定廢鹑火那一刻起，強梁便是該死之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陛下對強梁的厚待，朝堂上難道沒有公卿說過什麼？”

五郎回憶了下。“很久以前相便曾勸陛下，強梁是該死之人，容他活着，給予庶人衣食用度足矣，不該給予其封地與豐厚的财帛。”

棠好奇的問：“陛下聽了嗎？”

五郎答：“當然沒聽。”

圖南好奇的問：“那相什麼反應？”

五郎答：“相很生氣，指着陛下大罵，罵陛下腦子被鲨魚啃過，來日必後悔莫及，對了，她将所有人都罵了，罵後連前任之子都不能容，罵強梁接受封地與豐厚财帛是狼子野心，取死之道。”

圖南豎起大拇指。“很彪悍。”

棠好奇的問：“她為什麼連後與強梁也要罵？要給賞賜的不是皇嗎？”

五郎解釋道：“她認為強梁不應該接受封地，至少不應該在皇在位時接受，他應該等同母異父的弟妹繼位後接受弟妹的封賞。至于後，可能是因為後在此事上表現的支持态度，後他，從不制止皇賞賜強梁。”

圖南挑眉。“相居然希望他活下去，這是曾經做鹑火的情人，睡出感情了？但我記得他與相的關系很差，看來并不領這份情。”

棠想了想，問：“弟妹會給一樣的封賞嗎？”

五郎莞爾。“怎麼可能，同母異父的私生子兄長，新皇繼位，再怎麼封賞，也不可能越過同父同母的手足。”

棠道：“那一份少，一份多，人都會想選擇多的那份。”

圖南道：“想選擇多的那份沒毛病，但不該看不到危險。”

棠問：“皇給他封賞是為了害他？”

圖南搖頭。“那倒不是，畢竟是親生的，皇又不是燹朝前面那個殺兒子助興的帝王，皇給他封賞是因為有情，想給他好的東西，這本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給得太多了，已經多到德不配位，而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說着，圖南摸了摸棠的腦袋。“崽啊，你以後愛誰，一定要記住一件事，愛誰就應該給予對方自己擁有的好東西，但給予的好東西不能超出對方的能力，超出了，你的愛便是催命刀。”

五郎若有所思。

棠聽不懂，但還是道：“我記住了。”

現在不懂沒關系，先記下來，以後慢慢想。

看着魚崽認真的模樣，圖南忍不住湊近親了兩口魚崽小臉。

魚崽捧着臉無奈道：“你怎麼動不動就親我？”

圖南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棠是阿母的心肝寶貝。”

“那你還打我？”

圖南答：“因為棠是阿母的心肝寶貝，你做錯了事，阿母才要打你，怕你長歪。”

“長歪了會怎樣？”

“長歪了會有很多仇人，說不定哪天阿母就收到了你的死訊，你是阿母的心肝寶貝，你要是死了，阿母會痛得像心被挖了一樣。”

說的時候，圖南伸手伸出手指戳了戳魚崽兩胸之間的位置。“就是這裡。”

棠摸了摸自己的心髒位置。

鲛人的心髒長在中間，且有骨闆保護，但根據朱厭君的研究，鲛人的心髒與陸地生物不同，有四個心房與心室，心率速度比陸地生物慢一些，但每一下都非常有力，能泵出更多血液輸送更多空氣，一記跳動頂其它種族好幾記。

因此隔着骨闆，棠也能感覺到心髒宛若鼓點一般有力的跳動。

“沒了心，還能活嗎？”棠道。

圖南回答：“不能，所以用挖了心來形容很痛苦。”

“哦。”棠理解，旋即又問：“為什麼鲛人隻有一顆心髒？”

“大部分魚類就一顆心髒。”少部分，隻能說海洋生物種類足夠豐富，啥都有，但很遺憾，鲛人是多數派。

棠道：“可神廟的師說，龍伯與古妖都有兩顆心髒。”

“每個物種的生理構造都不同，夫諸、天吳還隻有一個胃，咱們有兩個。”

棠摸了摸自己的胃部，很遺憾，胃不同于心髒，無法靠這種方式感受到。

五郎忽問：“這豚肉怎麼吃？”

“我要吃烤肉。”

圖南道：“那就吃烤五花肉。”

五郎的廚藝在這十年愈發出類拔萃，一頓烤五花肉，三魚一人大快朵頤，連皮都沒落下。

這種日子在孟秋時達到頂峰，五郎的兵役結束，可以離開軍隊回家，但圖南的任期還有三四個月，并且即便到任後她會被調去其它地方。

盡管不能确定會調去哪裡任職，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是帝都。

若新的任職地與帝都交通方便還好，若是不方便，那倆人就得聚少離多。

五郎權衡後在望雲縣再留幾個月，與圖南多相處一段時間。

不用服兵役，每天有大把時間，五郎變着花樣做好吃的，一天四頓加宵夜，生生在四個月裡讓圖南吃胖十斤、魚崽吃胖七斤、妙儀胖五斤。

仲冬之月，圖南的升遷任命終于下來，隻是任地令人疑惑不已，

不懂就問，妙儀看向圖南：“麗山郡在哪裡？”

圖南鼓掌：“問得好，我也想問。”

妙儀瞪圓眼睛。“你不知道？”

圖南理所當然道：“海國陸地疆域零散的分布在十洲，我能知道一半的郡縣名字就不錯了，不過我雖然不知道麗山郡在哪，但我可以确定它不靠海。”

但凡靠海的郡縣，即便地形不适合修建良港，海國也能通過海貿将之發展成繁華城邑，不可能不為人知。

最後還是五郎給出答案：“麗山郡在長洲北部，位于内陸山區，不靠海，人口很少，所以是下郡，但面積很大，面積相當于長白雲島的一半。對了，它還是交國封地。”

圖南：“....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她真不想跟那些類人生物的王嗣打交道。

五郎搖頭。“調令來之前你上書辭職還可以，但如今....”

圖南歎了口氣，調令都下來了，對帝都說我不想幹了....海皇海後是脾氣好不是沒脾氣。

“你往好處想，雖然地方很惡劣，但給的補償很多。”五郎示意诏書上關于封賞的部分。

鲛人為官，功勞一般是十年一結算，也就是任期到時統一結算，陸地生物的官吏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對鲛人的賞賜以爵位為主，升官與财帛為輔，對陸地生物的賞賜則升職和财帛為主，爵位為輔。

這麼區别對待倒不是統治者顯得沒事幹，而是統一标準後，陸地生物的爵位必定濫觞，鲛人也必定仗着壽命将所有官位蘿蔔坑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