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建養雞場？”妙儀疑惑道。“是為了增加市場上的雞肉供給嗎？恕我直言，望雲縣目前還沒到那一步。”

養雞很費糧食的，當下連讓所有人每頓吃飽都做不到，就往吃肉上努力，可以做為目标但不适合做當下的目标。

“不是為了吃肉，是為了吃蛋。”圖南解釋道。“我算了算，望雲縣家家戶戶都用蛋雞，全部蛋雞加起來約二十一、二萬隻，歲産蛋四千萬到四千五百萬之間。但是，這些蛋自食的部分不足一成。”

妙儀道：“怎麼會，練兵場每日供給兵役者三枚雞子，徭役管飯，夥食裡原本每日三枚雞子，近兩年因着供給的鹹魚少了，雞子增至五枚。算下來，縣中隻要達到兵役年歲的，每歲至少食雞子兩百七十九枚。”

“這些雞子是官府和練兵場供給的，兵役與徭役之外的時間呢？”

妙儀委婉道：“明府，農人養牲畜一般是為了換鹽、針頭線腦、鐵等無法自給自足的東西。”不是為了吃。

圖南道：“我希望他們吃，雖然頓頓吃肉做不到，但每天吃個雞子還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妙儀明白了。“那擴建養雞場，明府打算擴建到多少規模？”

“海國最大的養雞場有蛋雞一百一十萬隻....”見妙儀臉色不太好，圖南道。“我沒打算養那麼多，擴建到三十萬規模即可。”

妙儀臉色并未好轉。“但如此大量的蛋雞，吃什麼？”

“飼料啊，蛋雞要吃飼料才能多産蛋，而且海國研究的雞飼料以麸糠、骨粉、苜蓿、魚雜、蛆蟲、橡子非糧食的材料等制成，吃飼料也可以節省糧食。”

妙儀：“....可是飼料價格沒比糧食遜色多少，農人們平時養雞都是半飼半菜。”

用糧食喂雞是不可能的，自己都不夠吃，怎麼可能喂雞？都是用剩菜剩飯與老了沒法吃的蔬菜喂雞，能半飼半菜都是因為加飼料後産蛋量肉眼可見的增加。

圖南道：“官方辦的養雞場會差這點錢？當然，三十萬規模确實大了點，那就半飼半菜好了。”

妙儀提出最後一個問題：“如此大量的雞子流入市場，雞子價格必定下跌，會打擊農人們養蛋雞的熱情。”

喂雞的飼料是要花錢的，而在規模與不差錢這方面，小家庭的農人面對官方毫無還手之力。

圖南思考須臾。“給他們兩個選擇，要麼不養蛋雞，改養肉雞，肉雞一樣賺錢；要麼多戶人家合作，比如整個裡共同出錢搞個小型養雞場，歲末分紅。”

妙儀蹙眉。“那對鄉裡胥吏有很高的要求。”

但凡胥吏不能将整個裡帶動起來，第二個方案就得黃，第一個方案就算不黃，過程也會兵荒馬亂的。

“那就培訓胥吏，我知道這需要很久，所以我才想讓你或小玉在我走後接任望雲縣令一職。”

妙儀聞言沒再有什麼意見，幫着查漏補缺，将圖南的思路完善。

完善的差不多後聽圖南發表第二個目标。

“我準備建一座官方的曬鹽場，不是海邊鹽工那種小打小鬧的曬鹽場，我準備用磚石将望雲縣的近海區域圈起來形成人為的低地盆地。按着羅堰的設計，盆地内部分不同池，海水沿着水渠注入各池，曬幹後鹽粒附着在池底與四壁，易于取出。取出後便可挖出進一步加工，或者直接賣也行。”

“明府準備将曬鹽場修多大？”

“曬鹽場，規模越大每斤鹽的成本越低，先修個十萬畝，來日賣鹽賺了錢，再逐步将整個縣的近海圈起來，将整個近海化為鹽田。”

妙儀好奇的問：“那需要花多少錢？”

“大概十萬兆貝，我知道望雲縣拿不出這筆錢，我也沒打算一口氣修成，可以修個百十載也行。”

妙儀永遠佩服長生種制定政策的豪邁，百十載，也就這些家夥說得出來。

夫諸貴族都沒幾個能活到一百歲。

但圖南不是想一口氣修成，妙儀也沒什麼意見，繼續幫着查漏補缺完善細節，敲定得差不多後，妙儀好奇的問起圖南：“明府說最大的養雞場有蛋雞百一十萬隻？那是誰家的養雞場？”

“不是私人的，私人的連飼料錢都拿不出來，那是國朝修建的養雞場，位于文鳐島，專門為帝都的軍隊供給雞子。”圖南歎了口氣。“不過産量一直不夠吃。”

妙儀愣了下。“歲産量多少？”

“隻要不鬧大規模的雞瘟，歲産約三萬萬雞子。”

妙儀一臉不可思異，這還不夠？

“帝都周圍駐紮着三十萬軍隊，軍卒每日食用雞子至少五枚，還有戰馬，要維持戰馬的狀态，每日少則一枚雞子，多則兩枚雞子，歲消耗雞子六萬萬枚。”

妙儀一時無言。

這缺額是有點大，但最離譜的還是——

“禽畜數量一旦上去就會鬧疫病，這麼多雞是怎麼做到不鬧疫病的？”

“整個養雞場位于數十座島上，以五百隻雞為單位隔開，每日有獸醫檢查狀态，發現任何一隻雞稍有不對便單獨隔開或焚燒，就算發生疫病，也能通過及時處理控制擴散。”

妙儀理解為什麼是官方養雞場了，如此成本民間根本負擔不起。

思考須臾，妙儀又問：“世界上有這樣的大型養雞場，那是否有養鴨場養豚場養牛場養羊場？”

“有啊，最大的養鴨場是一個疍人小國搞的，養着二十萬隻蛋鴨，靠出口鹹鴨蛋賺錢，最低的養豚場，我不确定古妖帝國算不算，他們在農田輪作苜蓿，用苜蓿放牧豚。雖然是牧豚，但土地太遼闊，放牧的豚仍舊可觀，但古妖的飲食偏好牛肉，因而豚肉價賤如泥。”

妙儀不解：“既然偏好牛肉，何不牧牛？”

“也牧，一半牧豚一半牧牛，牛肉自己吃，豚肉運輸到海邊做成炸豚排與肉丸賣給鲛人。”

妙儀回憶了下望雲縣海邊食肆的客似雲來，覺得古妖帝國一定賺了很多錢。

“最大的養牛場當屬炎洲的龍伯犀渠國，那裡的龍伯以牛肉為主食，最大的養羊場，沒個具體說法，但我猜是生洲的龍伯貊國，那裡的龍伯以乳酒羊肉豨肉為主食，官方修建了大型的養羊場與養豨場。”

“這些國家吃肉很便宜嗎？”

“當然便宜，你也别羨慕，它們都是半牧半農的國家，雖然吃肉方便，糧食産量卻不如純粹的農業國。”

妙儀思考一息，問：“那吃肉最方便的農業國是誰？”

圖南想了想，回答：“若你問的肉包括魚肉，自然是海國，沒有任何國家的海洋比海國更遼闊，也沒有任何國家的漁業能與海國媲美。若你問的肉是走獸的肉，便是雨師國，它們的恐龍養殖業太作弊了，幾乎不消耗糧食，而是利用其它人都無法利用的熱帶雨林植被飼養恐龍。雖然恐龍至少十載才能出欄，肉柴得能崩碎牙齒，但大部分人比起肉嫩不嫩，更在乎有沒有肉吃。”

妙儀問：“我們能進口恐龍肉嗎？”

若能用恐龍肉代替市面上減少了的魚肉，可以省不少事。

圖南搖頭。“我們在南半球，雨師國在北半球，鮮肉保存時間很短，做成鹹肉保存時間倒是增加了，但運輸成本很高，最終的價格也不會低，遠不如吃南半球本土産的魚劃算。”

妙儀歎息。“太可惜了。”

圖南贊同點頭。“太可惜了。”

若是雨師國的恐龍肉能出口，不知多少國家的氓庶能過上隔三差五吃肉的生活。

歎息過後圖南迅速清理掉無謂的情緒。

像雨師國那樣讓氓庶人均肉類消耗量驚人，她是做不到的，也沒人能做到，那就不是個人能力的問題，而是龍族本身的特殊性。

龍族會飛，當然，羽人也會飛，但少量羽人打不過恐龍，而大量羽人....有那人力物力為什麼不放牧牛羊？更方便不說，牛羊肉也比恐龍肉好吃。

學不了雨師國，但也可以在能力範圍内稍微提高些氓庶的生活水平，比如每日吃一枚雞子。

養雞場的擴建很順利，第二年的二月就修好了。

蛋雞的獲取也很容易，長白雲島諸郡縣全都有養雞場，隻要不嫌麻煩，一個鄉一個鄉的去收也能收到足夠的雞雛。

曬鹽場麻煩點，為了長久使用以及來日曬鹽過程中減少人力消耗，前期的修建便需要花大力氣。

第一期工程到第二年七月時，第一期工程才完成十分之一，整個第一期沒個十年八載别想完工。

圖南對此很平靜，雖然她保證不了下下一任縣令是誰，但下一任縣令一定會延續自己的政策，下下一任看到前任留下的遺産不可能不感興趣，直到——

七月末，長白雲島近海發生八級地震，完成十分之一的第一期曬鹽場變成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