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當肥羊宰了!
魚崽憤怒的伸出手。
夏不解:“幹嘛?”
“你吃回扣比我賺的還多,太過分了,必須分我八十。”
夏:“....”這個朋友要不不要了?
魚崽眯眼。“你在想什麼?”
夏忍痛從錢袋裡數出一枚銀币與三十文錢。
魚崽道:“好了,你可以請客了。”
夏問:“今天要不還是你請客?”
“你都有錢了,怎麼還能我請客?有來有回才是禮,對了,買五份,我阿母也要。”
夏壯士以斷腕一般的表情買了四份冰沙。
“不是說五份嗎?”
“先生的腸胃不能吃冰,給她買個雞蛋糕就行。”
片刻之後,圖南在高月羨慕嫉妒的表情中一邊吃着沁人心脾的梅子冰沙一邊看魚崽數錢,對這堂教學的成果甚為滿意。
魚崽無師自通怎麼處理夏這種坑人朋友,都不需要她指點什麼,太棒了。
啃着雞蛋糕心情抑郁的高月笑問:“夏你怎麼不笑?冰沙不好吃嗎?”
夏嘴角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好吃。”
圖南安慰道:“花出去的錢才有意義,囤着隻會發黴,當然,你若是打算來日建立家族,開枝散葉就當我沒說,那需要攢很多家業。若你不打算成為一個家族的創始者,那你存錢便沒意義,畢竟,人死了,錢還沒花完,自己還沒享受到什麼....”
夏道。“我以後要成為風巫。”
風巫,風神教教徒的簡稱。
圖南笑道:“有志氣,我相信你。”
沖着夏小小年紀展現的才情與低道德,圖南相信這世上沒有什麼她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夏認真道:“你說得對,我要做風巫,攢錢對我沒意義,有錢就應該花出去。”
獻贊同:“風巫老了以後風神教會負責養老,最多生活水平下降,但絕不會吃不飽,隻要不是對晚年的生活水平有着更高的要求,便沒有太大的攢錢需求。”風神教的養老政策執行數千年,從未不到位過,遠比養兒防老靠譜。
夏點頭。“而且風神教徒死後财産都是宗教的,跟子孫沒關系,當然,就算無法成為風神教徒,有錢我也不會留給子孫。”
圖南惺惺相惜:“同道中人。”
夏疑惑的看着圖南。
圖南解釋道:“我也沒打算給子孫留财産,反正海國的政策能保證鲛人混得再差也餓不死,我有必要為子嗣勞碌嗎?若為人父母要為子嗣勞碌一生?我生的是子嗣還是祖宗?我祖宗都沒要求我這麼孝順。”
獻與高月看了眼魚崽,不知是聽不懂還是不在乎,魚崽對圖南的發言沒有任何反應,隻好奇的看着夏。
夏道:“有道理,但我不是這個原因,我隻是覺得子孫與我有什麼關系?憑什麼得到我辛苦積累的錢财?就憑道德綁架一般的血緣?我的錢就應該我做主,其他人都沒資格,世俗傳統也沒資格。”
獻:“....”感覺哪裡怪怪的,但又感覺哪不對,足下真的是現代人?
一念天地寬的夏再買東西時大方了許多,不僅對吃得大方,吃好的,連衣服都換了好料子,反正一切都要換成自己手頭錢财能供給的最好水平。
看着從一個極端跑向另一個極端的圖南:“倒也不必如此錢不過夜,今天把錢都花完了,明天怎麼辦?”
夏理所當然回答:“富有富的活法,窮有窮的活法。”
圖南看向高月,你做為長輩都不攔着點嗎?
高月笑答:“在這個世道,生為短生種的女性,存錢沒意義,若是底層,那不論男女都不可能存下錢,既然注定存不下,在自己還能控制時按自己的心意花掉也沒毛病。你看我,我從不存錢,如今不一樣過得可以?我的子孫都沒夏待我耐心。”
獻莞爾:“血緣存在的最大意義便是财産繼承,你都這麼搞了,血緣自然失去一半的基石,對你的耐心自然也會減少一半。”
圖南道:“.....久病床前無孝子,任何子孫面對一個各種老年病不時需要抹屎抹尿還不聽話總想偷吃不忌口的長輩,很難有耐心。”
“但我養了他們,給他們衣食住行,給他們教育,到頭來,他們待我還不如夏,甚至還怨恨我不能給他們留下财産。”
圖南贊同:“确實非孝子,但幾人能抵抗生活環境?不過确實不如夏。”
雖然夏對高月的任勞任怨是因為風神教的安排,半是為了生計,半是感激風神教,與高月本人沒啥關系,但凡事就怕對比。
也就高月無法留下遺産,不然圖南相信高月做得出立下遺囑所有遺産給夏的事,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高月努力給夏留下點什麼,看夏的談吐與才華,高月明顯在她的教育上花了大力氣。
高月矜持笑道:“夏是個好孩子。”
一身上下煥然一新的夏在傍晚排隊拿到了自己的炖熊掌,棠也領了一份素菜與一份五谷飯。
隻有菜沒有飯也五味,陵鎮大街小巷盡是食肆,為領到祭品的人提供需要的飯菜以便配祭品,但幾個人領到的飯菜比較齊全,便隻在歸途時打了一罐酸梅湯。
炖熊掌炖得軟爛,入口即化,熊掌長年累月掏蜂蜜沾染的甜味在味蕾炸開,混合熊掌本身的味道,格外甘美。
素菜雖然是最普通的時令蔬菜,但同樣是蛋炒飯,不同層次的庖人做出來的完全不同,素菜亦然,神廟做的素菜哪怕已經涼了,仍舊香脆清爽可口。
五谷飯自然也與一般米飯不同,多種谷米搭配在一起煮熟,一口下去軟糯香甜,比新糧還甜。
魚崽一邊吃一邊道:“難怪神廟不怕飯菜賣不出去,這麼好吃的飯菜,誰會不喜歡呢?”
“那可不是。”圖南笑道。“飯菜的确好吃,但也是要花錢的,尋常氓庶是沒錢天天吃熱菜的,這才會周圍城邑鄉野全民參與。”
“沒錢吃熱菜?陸地上不是能生火嗎?”
獻解釋道:“是能生火,但生火也需要燃料,山林都是貴族大戶的産業,農人還好,離山林近,總能找到無主的荒山打柴,或是給山林的主人交一點錢打柴。但城邑裡的居民,想用燃料必須花錢買,支出并不小。每次開竈都需要消耗一部分燃料将火燃起來,為了節省開支,都是一次做四五天的飯菜,吃一頓熱的,之後都吃冷食。”
而與人合買神廟大祭時的祭品,不僅便宜,還能每天吃。
魚崽訝異:“四五天?那飯菜不壞了?”
“吃不死人。”高月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大概率吃不死人,畢竟能活到成年的氓庶,腸胃都很強大。”
魚崽:“....不強大的都死了?”
高月颔首。
魚崽倏然看向夏。
夏咽下嘴裡的熊掌。“看我做什麼?我吃住大部分時間都在神廟,神廟裡少則數十口多則成百上千口人,開竈那點燃料消耗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每天都開竈吃熱食。”
同樣是養幼崽,神廟養的棄嬰夭折率不到氓庶家庭養的幼崽成活率一半可不是巧合或神迹。
魚崽一想也是,神廟人越多,廚房越忙,為數千人準備飯食,怕不是從早到晚都要在做飯,根本不需要考慮熄火與重新點火之間的燃料損耗。
“那就好,我怕你活不到長大。”魚崽歎了口氣。“陸地上的幼崽都太脆弱了,動不動就死。”
她在望雲縣的玩伴每年都有夭折的。
夏莞爾:“你放心,我一定能活到看你長大成魚。”
至于活得比魚長就算了,長生種與短生種的壽命差距不是人力能克服的事物。
魚崽聞言安心道:“嗯,夏這麼厲害,我相信你。”
夏:“....”
魚崽想了想,又問:“既然集體吃飯可以每天吃熱飯,為何氓庶們沒有一起做飯?”
獻道:“也集體做飯啊,短生種都是一家人不分家,隻是家的人口比較少,最多也隻能到三五十口人,再多就會因為摩擦而分居。但氓庶能娶妻就不錯了,沒法像貴族一般廣納姬妾生幾十個子嗣,一家的人口也就四五口,都是一起吃飯的。”
“那為何不幾十個四五口之家一起做飯?”
獻想了想,回答:“一半是因為幾十家一起做飯,每家出多少米,出多少柴草,出多少食材,吃飯的時候該吃幾口,都很容易産生矛盾,然後打起來。另一半就是,太窮與不夠窮。”
魚崽回以茫然的表情。
獻解釋道:“陸地上的短生種國家,統治者會有意識的将整個王朝兩到三成的人口變成罪犯、奴隸,這部分人沒有任何錢财,但吃得是集體飯,雖然是比豬狗還差的食物。而剩下的七八成人口,他們中大部分算不得有錢,但也不夠窮,能支持小家庭做飯。雖然大部分時間吃冷食,但比起幾十家一起做飯的麻煩,吃冷食也可以接受。”
魚崽道:“我覺得不能接受,有矛盾可以想辦法,熱菜熱飯那麼好吃,隻要能每天熱菜熱飯,再麻煩也是值得的。”
圖南補充道:“也有數百人每天一個鍋裡吃飯,必然結下深厚情誼,不利于稅收。”
夏若有所思:“說起來,一個神廟裡長大每天一個鍋裡吃飯的女童們感情确實很好,若是有人被稅吏逼到走投無路,其她人大概率是會抄家夥幫忙做掉稅吏的....”
魚崽恍然:“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