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
“那就跟太母一起吃,棠喜歡吃什麼?”
棠看了眼食案,很快指着魚羹與苦瓜道:“棠要吃魚羹,還有苦瓜。”
折丹看了眼苦瓜,微微皺眉,但沒說什麼,給棠舀了一碗魚羹,再夾了涼拌苦瓜,小家夥一口魚羹一口苦瓜吃得很歡快。
箕見了,笑吟吟道:“小家夥口味和我一樣呢,以後有伴了。”
棠看着箕的碗,與折丹碗裡看不到任何苦瓜不同,箕的碗裡有苦瓜。“太父也喜歡苦瓜?”
“對啊,清脆爽口,很好吃。”
棠兩眼放光,同道中魚啊。
五郎無語的捧着飯碗看着一大一小讨論起苦瓜的十八種吃法。
折丹與箕一起投喂,将棠喂得飽飽的,吃飽就很快開始犯困,爬回五郎懷裡打盹。
折丹對五郎道:“很可愛的魚崽。”
五郎眼眸晶亮的看着棠:“她還很聰慧,不論學什麼都很快且舉一反三,更耐得下性子。”
折丹笑道:“那倒是很難得,以後多帶她回來看我們。”
五郎點頭如搗蒜。
*
長白雲島的春季結束時,圖南終于開鑿出可供鲛人長期定居的人工池澤,從海裡聘了五百位鲛人醫者。
雖然鲛人長期生于海洋,學習的醫術也偏海洋範圍,但不代表對陸地醫術一無所知。
有錢能使鬼推磨,同理,有錢能使魚學醫。
陸地上的短生種極度缺醫,一個國家的良醫庸醫全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全國人口的千分之一,就這不足千分之一人口的醫者還都聚集在隻占少部分人口的繁華城邑,占據多數人口的廣袤鄉野裡聚是看不到醫者身影的,就算看到,也多半是連庸醫都算不上的騙子。
庸醫開藥,小概率治死人,大概率無法根治但也不會惡化,騙子開藥,大概率治死人,前者再庸也是有基本的醫學知識,隻是個體多寡不同,後者是完全不懂。
人不會被尿憋死,生命總會找到出路。
當陸地上的短生種發現海裡的鲛人會醫術,而且不收錢,隻要一些陸地吃食時,很自然的開發出求醫新賽道——乘船出海找鲛人求醫。
鲛人對陸地生物的身體構造不太了解,可能治死人?
說得好像不治就不會死一樣。
且鲛人壽命長,在治死與治活的病人多了後,就算原本是菜雞,也會在大量病例的積累下成為神醫。
更令人欣喜的是,鲛人神醫内卷很嚴重,收費沒有最便宜隻有更便宜。
在千百年的内卷氛圍下海洋積累了大量神醫。
做近海的遊醫哪有做有編制的醫吏舒服,圖南招聘鲛人醫者的告示一入海便有無數鲛人前來應聘,圖南最後是十中選一選出的醫者。
遺憾的是,入選的醫者工作第一天便試圖跑路。
更遺憾的是圖南一大早就堵在入海必經的河道上。
圖南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同族們。“諸君,是我給你們的俸祿不夠高還是待遇不夠好?何故如此?”
當先的鲛人道:“很好。”
圖南歪頭笑問:“那你們跑什麼?”
鲛人歎道:“你沒告訴我們,雖然我們住在專門為鲛人開鑿的池澤宿舍裡,但我們要每天去各地輪值。”
圖南一臉體貼:“是因為沒有腿不方便嗎?可我安排了力士擡供你們出行的水缸,不用你們自己走的。”
“誰願意坐逼厭的水缸出行,且一坐就是一日,甚至兩三日?”
圖南道:“所以我安排你們輪值啊,如此便不必日日如此。”
“輪值也不願意。”
圖南無奈歎息。“那就賠錢吧。”
說罷,圖南從懷裡掏出一份文書。“我們簽的協議是二十載,若是違約,違約者需賠五十萬貝。”
衆鲛人:“....”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魚。
圖南笑吟吟問:“諸君打算幾時賠錢?”
諸君灰溜溜打道回醫館。
将鲛人送回醫館的鲛人宿舍,圖南歎了口氣。
若是可以選,她也不想這麼缺德,但望雲縣人口增長太快,人口密度太高,衛生還可以靠胥吏強制執行,醫療不行,必須有足夠的醫者,否則随時爆發疫病。
雖然對不起這些同族,但也沒辦法。
一名合格醫者至少十年起步的培養成本對短生種而言太高了,有多少家庭能供一個能幹活的半大稚童去脫産學醫十年?
得了吧,短生種族群中不管學什麼,隻要涉及到脫産,保底也得是地主家庭。這類家庭占總人口不足百分之五,其中選擇學醫者又不足一成,臉杯水車薪的層次都夠不上。
長生種在這方面就好點,三五代同堂起步,也意味着一名幼崽有三五代成年且能工作的長輩,這确保了長生種族群中幼崽人均脫産教育,均攤下來至少十幾名大人養一名幼崽,這要不能脫産都天理不容。
回到官署,圖南思索良久,問自己的主薄。“你說,我能不能修幾條大渠,能供鲛人出行的水渠?也不需要多長,能将醫館與草市連起來即可。城邑中的氓庶,生病了可以随時去醫館,鄉野氓庶則可以在草市的日子挑着貨物去草市售賣同時帶上家中病患。”
小玉愣了下。“供鲛人出行的水渠?需要鑿多深多寬?”
圖南道:“至少一丈深,一丈寬,更深更寬些也可以。”
“府君确定要鑿的是水渠不是運河?”
“運河動辄千裡,深四五丈,我這隻是通行水渠,當然,也可以用來做灌溉渠。”圖南思索道。“或許我可以讓羅堰将一部分灌溉渠拓寬鑿深變成通行水渠,一渠兩用,不過這麼一來灌溉渠就不能養魚養鴨了,大量飼料傾倒會影響水質,最多再種點茨菇。”
一份資源能發揮兩份作用就絕不隻發揮一份作用,圖南對望雲縣本地的灌溉渠便是如此想法。
雖然灌溉渠的功能是灌溉,但水渠裡有水,有水就可以搞點水産養殖,增加一份口糧。
護渠吏們平時的工作除了維護水渠便是水産養殖。
看圖南越想越準備行動,小玉趕緊摁住圖南蠢蠢欲動的爪子。“府君,我們先算一下為鲛人醫者們開鑿人工池宿舍花的錢吧。”
鲛人醫者的宿舍說是人工池,實際上與大型水庫沒啥區别,水淺點,面積小點都住不下五百條鲛人。
同樣的,如此工程,其成本....望雲縣如今的負債若隻靠上面批的經費,沒個二十年還不完。
小玉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人做官能做到這份上,花光經費不說,還欠下至少二十年的債。
也就圖南是縣令,不然欠債的得拆了官署。
但也隻是不會被催債,不可能不還債,要麼圖南還清,要麼圖南離開後繼任者接盤,前者難度高,後者是憑空樹立政敵。
有那繼續大興土木的心思,你不如想想怎麼還債,确保自己到任時不會被清算或樹敵。
圖南掙紮道:“但魚缸真的很逼厭,你看棠那麼小,能跑後甯願化腿也不喜歡保持尾鳍形态呆在魚缸裡,棠尚且如此,何況成年鲛人。”
小玉再次提醒:“你沒錢,你還欠了二十載債務。”
圖南的腦袋垂落。
小玉見之不忍,歎道:“若上面能批更多經費就好了。”
圖南搖頭。“不可能的,長白雲島的潛力在這擺着,雖然能種地,但緯度太高,積溫不足,農業潛力有限,與其投入更多資源,還不如去攻打暖溫帶的國家。”
小玉無奈。
圖南皺眉苦思。“或許我們可以從其它渠道弄錢。”
小玉茫然,你都搞到現在這份上了,還能從哪弄錢?
圖南翻出輿圖,指着長白雲島的位置。“長白雲島瀛洲西南,與流洲隔無盡洋相望,雖然無盡洋遼闊,難以往來,但這是對陸地生物,對鲛人卻不是,完全可以做兩洲的中轉站,做中間商賺錢賺到手軟。”
小玉問:“既有如此優勢,以前為何沒有發展起來?”
“以前這裡是海國與燹朝的戰場。”
小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