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五郎教弓術,但真的落實下來還是兩個人輪流教,沒辦法,還在服兵役的五郎時間遠不如圖南自由。
五郎隻能每日從練兵場回來教小家夥對着草靶練,學習弓術的姿勢與注意事項,卻沒法帶小家夥去實踐,隻能由圖南每隔三五日帶小家夥去山林裡實踐,但小家夥的箭連根兔毛都沒擦到過,眼巴巴的看着圖南威風凜凜的帶回一隻或多隻豺狼虎豹熊罴,而自己隻能在歸途中撿拾林子裡的菌子才能不空手而歸。
五郎每次都用小家夥帶回來的菌子與圖南帶回來的猛獸煮一鍋香噴噴的肉湯。
“菌子是肉湯的靈魂,這一鍋肉湯這麼香多虧了棠帶回來的菌子,棠真的好厲害。”五郎眼眸晶亮,語氣真誠熱烈的對什麼都沒獵到的小家夥誇贊。
棠被誇得紅了臉。“可棠什麼都沒獵到。”
“但你帶回了菌子,而且這麼多菌子一個有毒的都沒有,全是可食用菌子,可棒了,你讓阿父去采菌子,裡頭說不定就有不能吃的。”
棠的腦袋頹喪的低垂。“可菌子是阿母讓棠采的,是她分辨的能不能吃,棠什麼都分辨不了。”
五郎抱起小家夥親了一口。“可摘的人是棠,棠也能聽得進别人的建議,并判斷自己要不要聽,這是非常優秀的美德。”
小家夥忐忑的問:“真的?”
五郎真誠的與小家夥對視。“真的,我的棠是天上地下最棒的崽,是阿父最愛的崽。”
小家夥聞言喜笑顔開,高興得吧唧了五郎一口。
啃着虎肉的圖南對五郎豎起大拇指,每天誇崽,誇的詞還不帶重樣,人才啊。
她就是想着湯裡加點菌子更好吃,小家夥估計也沒想太多,這家夥愣是能誇出這麼多花樣。
五郎對圖南露出得意的笑容,沒錯,我就是這麼厲害。
小玉也忍不住問妙儀:“尋常人家的父母與子女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妙儀咽下嘴裡的虎肉,搖頭。“我以前也沒見過這種,或許海國的家庭都是這樣。”
圖南道:“不是海國的家庭都這樣,是五郎奇葩。”
小玉與妙儀一言難盡的看着圖南,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與五郎是不分伯仲的奇葩?
誰家做母親的一天三頓加宵夜的親崽崽?知道的你是養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養狸奴,又親又揉。
搞得棠以為喜歡就是吧唧兩口,逮着誰都親一口臉。
将小家夥的心情哄好,五郎将小家夥放回兒童專用短榻上,擺好小家夥的專用碗箸,給小家夥夾喜歡吃的菜。
“未來五載都不會有戰事,我想趁着這個機會休個長假回家探親。”五郎問圖南。“你覺得怎樣?”
圖南問:“要帶上棠嗎?”
五郎點頭。
“那就去吧,讓棠也認認親戚,避免來日的萬一。”圖南道。
長生種就是這點不好,壽命太長,少則三五代同堂,多則十代同堂,光五服之内的近親人口都保底過萬,而小時候沒在一起長大的近親在長大後相遇又很容易被彼此吸引,發生有情人終成骨科的悲劇。
認認自己父系母系的親戚,可以不熟,但不能沒見過是每個鲛人童年的必修課。
參宿與陵光那種事,看别人熱鬧還行,熱鬧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了。
五郎點頭,旋即問棠。“棠,過兩天跟阿父去看看阿父的親人好不好?”
棠想了想,問:“阿父的親人?是阿父的阿父阿母嗎?”
“還有大父大母,他們都是阿父的阿父阿母的阿父阿母。”
棠掰着手指捋了捋,沒捋順,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都五郎的親人,遂道:“好啊。”
五郎請假花了點時間,但還是在月底前請到了家,帶着棠向圖南告别,離開了長白雲島,北上穿過溟洋,從南半球的長白雲島遊到北半球的文鳐島。
南半球還是春季,北半球已是秋季,海水溫度開始下降,海魚肥美。
五郎帶着棠在近海停下,沒急着上岸,抱着棠歉意的道:“棠,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眼睛盯着肥美海魚的棠疑惑的看回五郎。“你偷拿我鏡子了?拿了也沒關系,還給我就行。”
五郎:“....不是,我沒拿你鏡子。”
“那你偷吃我糖了?也沒關系,我相信阿父不是故意的。”
五郎搖頭:“都不是,是我對你隐瞞了我的身份。”
棠震驚:“你不是我阿父?”
五郎無語。“你天天照鏡子,怎麼想到我不是你父的?”
“是你自己說你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我隐瞞的是,其實我是六王孫扶搖,是海皇與海後之孫,陸君與嗣君之子。”
棠回以懵逼臉。“那是什麼?”
五郎不得不花了半個時辰向棠解釋什麼是海皇與海後,什麼是陸君與嗣君。
棠用真誠的表情與眼神回應:有聽沒懂。
棠疑惑的問:“雖然沒聽懂,但阿父你為何要隐瞞身份?”
海皇海後陸君嗣君什麼的沒聽懂,但五郎隐瞞了自己與這四個人的關系聽明白了。
“因為阿父是陸君與嗣君唯一的婚生子,所以以後我會成為嗣君,我的配偶也要成為陸君,但你阿母她不想當陸君,若知道我是誰,就不願意與我長相厮守了。”
棠還是不明白。“阿母每天都要親阿父,抱阿父,可喜歡阿父了,怎麼會不願意與阿父長相厮守?”
我要怎麼跟你說,你阿母是個好色之徒,她愛的是我的美貌,也願意為我的美貌付出很多,但她的付出永遠不是無底線的付出?
五郎思考須臾。“說得比較簡單點,就是你阿母不喜歡吃苦瓜,但做了陸君,她就要天天吃苦瓜,所以她不願意成為陸君與阿父長相厮守。”
棠撇嘴:“阿母那麼好色,若是阿父親手喂的苦瓜,阿母就算不喜歡苦瓜也一定會吃得很開心。”
五郎:“....反正,棠能不能幫阿父一個忙?别告訴你阿母,我帶你去見的親人是海皇海後?”
“可阿母說永遠不要對愛的人撒謊,因為一個謊言需要更多謊言去圓,最終被戳穿,但謊言戳破了,所愛之人被傷到的心也回不到過去了。棠愛阿父,愛阿母,不想對阿母說謊,傷害阿母。”
五郎面不改色道:“這不是說謊,這是善意的隐瞞,而且隻隐瞞一段時間,因為這是阿父和阿母兩個大人的事,阿父希望未來自己告訴你阿母。”
棠狐疑:“阿父真的會告訴阿母?”
“當然會,就像你說的,謊言終會被戳破,隐瞞也終會被揭破,無法長久,阿父隻是希望那一天能遲一點,你阿母更愛我一點,如此,有一日我親手喂她苦瓜,她也能吃得很開心,就算不能,一定要分手,那一天來得遲一點,阿父與你阿母也能多一日的相守。”
棠一臉有聽沒懂的疑惑,但能感覺到五郎的害怕與擔憂,想了想,抱了抱五郎。“隻要阿父以後會自己告訴阿母,棠就不會告訴阿母。”
五郎感動淚眼汪汪,抱住棠。“謝謝棠,棠對阿父真好。”
棠無奈歎了口氣,從鲛绡包裹裡掏出帕子,嫌棄的給五郎擦眼淚。“阿父真愛哭。”
五郎享受着棠的拭淚,不好意思道:“情不自禁,阿父也沒辦法。”
棠安慰道:“棠不會嫌棄阿父的。”
五郎:“....”你要不要回憶回憶你自己平時怎麼哭的,哭的頻率?
擦掉了眼淚,五郎抱着棠上岸,找了家客舍換幹淨衣服,再乘坐公共牛車回到自己的宅邸,用溫湯水給棠洗刷掉海水的鹹味與污垢,用膳,休息一晚,翌日去皇宮見海皇海後。
看到似曾相識的建築,棠對五郎道:“棠小時候好像來過這裡,阿母小時候帶我來這裡玩過,裡面有很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棠的鏡子就是他們送的。”
五郎莞爾。“漂亮大哥哥大姐姐就是阿父的大父大母,棠的太父太母。”
棠伸出手指掰算起來,還是不能理解太父太母,但已經能算出自己與太父太母的輩分。“輩分差好多,可他們好年輕,石頭桃花他們的大父阿母都很老,太父太母,沒見過。”
“鲛人和夫諸不一樣,夫諸是短生種,一百歲就老得快死了,鲛人是長生種,一百歲還是青春年少,三四百歲的容貌變化也不大。等棠以後三五百歲,七八百歲時,也會像太父太母如今一樣年輕。”
棠想了想,問:“那漂亮嗎?”
“漂亮。”
“那太好了,棠永遠都是最美的。”
“那是當然,棠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最美的棠。”
父女倆一個捧臭腳一個敢聽的走到海皇與海後用朝食的地方,五郎将棠一放下地,棠便撲向折丹。
“漂亮大姐姐,啊不,是太母。”
折丹一把抱住撲過來的棠。“是棠啊,我好想你。”
棠在折丹臉上吧唧一口。“沒棠想太母。”
折丹猶豫了下,親了棠一口。“棠真可愛,有沒有用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