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情不同。”圖南道。“而且我猜燹帝不止猜忌太子,也猜忌将領,即便太子隻是坐鎮後方,也意味着他與武将們建立了聯系,說說,這位大聰明燹帝幹了什麼?”
“發兵二十萬,現在應該不止,因為久戰不下,燹帝後來繼續增兵,最新消息,已經超過四十萬。但不論是二十萬還是四十萬,他都沒設最高統帥。”
圖南瞠目結舌。“好一位大聰明,燹朝底子真厚。”
如此大聰明,陸君居然都沒惦記帶兵趁機滅了對方的想法,不是大聰明是個明君便隻能是燹朝底子太厚,海國啃不動。
但大聰明不設統帥的安排,這場仗能打赢都天理不容,燹朝的底子再厚也不是無限,這麼敗能敗多久?
“我出征這段時間,你來守着魚卵吧,再有半個月魚崽就完全孵化了,必須有人守着。”
圖南聞言奇道:“你都休了長假來孵魚卵了,為何出征名單上還會有你的名字?挑選出征将士不應該從還在軍營裡的将士中挑嗎?”
五郎一臉無奈。“我是陸君之孫,陸君點名我必須出征。”
圖南無語。“雖然陸君培養自己的非皇族的後裔增加羽翼是傳統,但連在孵魚卵都要喊去,也太不近人情了。”
五郎點頭附和。“是啊。”
圖南擺手。“行了,你去吧,這段時間我來守。”
五郎叮囑道:“你要記得多和它說我,别讓它将我忘了。”
“它還是魚卵,能記得誰?”
“雖然是魚卵,但我相信它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好,我會跟它說你,但不保證你回來時她認得你。”
五郎聞言露出擔憂之色。
“沒事,你最多一歲就能回來,那會它也隻是從不記事的魚卵變成不記事的魚苗,到時培養記憶也來得及。”
“有道理。”想了想,五郎補充道:“它沒記憶,但我有記憶,你每隔半個月給我畫一幅它的畫,讓我知道它變成什麼樣了,免得回來時認不出。”
“你知不知道請畫師多貴?”
“你可以自己畫,你又不是不會畫畫。”
“畫紙顔料呢?哪個不燒錢?”
“我跟軍需處說,我出征期間俸祿都發給你。”
“但畫畫很累……诶,你哭什麼?”
“我怕我回來時認不出魚崽,那太可怕了,它要是以為我不愛它怎麼辦?”五郎哭道。
“剛出生的魚崽懂什麼?”
“魚崽是小,不是無知無覺,即便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記得,有沒有得到堅定的愛,還是會有感覺的。”五郎越說越難過,越難過哭得越大聲。“這是我們的魚崽,我隻要想到她以後有一點沒安全感,我就心如刀絞,我是她的父,怎能成為傷害她的人?”
美人垂淚——雖然因為在海裡看不到眼淚,但楚楚可憐的風采不減半分——圖南良心作痛,讓這樣的美人難過,自己真不是個東西。“我畫,魚崽長得快,變化大,我每旬給你畫一幅。”
五郎破涕為笑,擡手擦了擦眼睛。“圖南你真好。”
圖南很無奈的笑。“誰讓我愛你。”
“可我比你愛我更愛你。”
圖南深情回答:“五郎的心,我一直都知道。”
肉麻好一會,五郎終于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圖南瞧着魚卵,然深海裡基本沒有光線,鲛人視力又弱,什麼都看不到。
雖然可以用月光明珠照明,但為了避免光線影響到魚卵的發育,每日隻有小兒醫來檢查發育時,才能使用月光明珠,圖南也無意與孵化苑的規矩對着幹,拿起五郎的樂器給魚卵奏曲,等小兒醫來檢查時借小兒醫手裡的月光明珠看一眼魚卵怎樣了。
魚卵已經大如壺,顔色也從最開始的金黃變成近乎無色的淡黃,一條小小的魚崽在薄薄一層的魚卵中安睡。
大大的腦袋,小卻仿佛沒骨感一樣與腦袋卷成一團的身體,隻露出一點點臉,同五郎很像,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可惜看不到全貌。
小兒醫檢查完魚卵,擡頭見圖南一臉惋惜,擔心魚卵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遂問:“發生了什麼事?”
圖南不解:“沒發生什麼呀,怎麼了?”
“沒發生什麼你做什麼一臉惋惜?”
圖南扼腕道:“我惋惜自己的魚崽隻是露出的些許臉龐便如此美麗,全貌該是何等美貌?我卻看不清。”
小兒醫:“....”這屆家長都這麼顔控嗎?
小兒醫道:“不論容貌如何,都是自己的崽,為人父母怎能挑剔魚崽的容貌?魚崽什麼都不懂,對世界對自己的認知最大的來源是父母,被父母嫌棄,魚崽很容易建立起自卑的性格。”
圖南哭笑不得:“不論它是美是醜我都會開心它的誕生,但它生得美貌,我會更開心。”
但你這樣,除非你的魚崽都是一個水平的容貌,不然魚崽一定會産生對比,小兒醫腹诽。
想了想,還是不忍見還沒出生的魚崽被不良母親禍害,小兒醫拉着圖南灌輸了兩刻時間的魚崽是親生的,不論長啥樣都是寶貝的思想,最後在圖南哭笑不得的眼神中因為耽擱太多時間,還有很多魚卵要檢查而被助手拖走。
時間在圖南的胎教音樂與讀書聲、念信聲——五郎每天給圖南與魚崽寫一封家書,并要求圖南将魚崽那一份家書念給魚崽聽——一天天流逝,一直宛若睡美人的魚崽開始活躍,不時動動胳膊,動動尾巴,但在海水中泡了幾個月的魚卵膜極為柔韌,不論魚崽怎麼動,魚卵隻是改變形狀。
魚崽的動作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大,魚卵始終隻是變形,讓人很想伸手幫魚崽剝開魚卵膜。
小兒科也為此對每個魚卵快完全孵化的父母再三叮囑。
“不能幫忙魚卵,必須它自己從魚卵裡鑽出來,若你們幫忙,魚崽就算出生也很容易夭折。”
圖南對此皆堅定的回應:自己絕不會手賤。
圖南也确實沒手賤,隻是每日嘲笑不會說話也聽不懂語言的魚崽有氣無力,連魚卵都抻不來。
雖然聽不懂語言,但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圖南的嘲笑情緒,魚崽每日運動量大增,在魚崽愈發激烈的活動中,圖南終于看清魚崽全貌。
“哇,怎麼這麼醜?”
之前隻看到一點點,如今看清全貌,圖南才發現,魚崽的臉非常皺。
檢查魚崽發育的小兒醫聽到圖南嫌棄的話語,忍不住給圖南腦袋上來了一記。“我說了那麼多,你一點都沒改呀?”
圖南捂着腦袋。“我沒嫌棄,就是驚訝于五郎那麼美,我的容貌雖不如他,但也不醜,怎麼生的魚崽這麼醜,皺巴巴的。”
小兒醫無語道:“還沒發育完呢,等出生了,臉就會長開。”
圖南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她就長這樣。”
小兒醫:“....”為人母,你的關注點就不能從顔值上挪開嗎?
魚卵第一百六十天時,魚苗完全抻開,所有營養物質消耗一空的魚卵在魚苗的活動中破裂。
守候已久的圖南一把将魚苗撈進懷裡親了一口。“歡迎來到人世,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