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委例外,看着圖南與五郎一口竹蟲一口桂花糕,隻覺牙疼。
“你們該慶幸自己是鲛人。”水委道。
圖南回以不解的眼神。
水委道:“鲛人牙齒屬前撲後繼型,蛀牙速度趕不上換牙速度,不然你倆這個吃法,遲早蛀牙。”
圖南舔了舔自己的牙床,鲛人的牙齒不如陸地生物堅固,但也有優點,每年都換牙,永遠不用擔心蛀牙,蛀牙速度追不上換牙速度。
“我比較喜歡羽人、古妖、菌人與疍人的牙,堅固,隻要掉了就會迅速長出來,不掉就不會長。咱們的牙也不能說不好,換牙期間說話漏風還好,麻煩的是啃不了太硬的東西,容易掉。”圖南道。“這種易掉的牙齒太妨礙享受一些需要牙口的食物。”
水委安慰道:“你想想人族,隻有兩排牙,恒牙掉了就隻能一直說話漏風,雖然可以安假牙,但假牙哪有真牙好用。”
圖南道:“所以我說的是比較喜歡羽人、古妖、菌人和疍人的牙,沒說人族。人族的牙不能說不好,但掉了就是掉了,不會再有就很糟心。雖然龍伯與靖人也是掉了就不會長,但比起人族,龍伯的牙起碼能多掉幾次。總得來說,這倆都是牙齒很好,可以百無禁忌吃嘛嘛香,一旦牙沒了,就吃嘛嘛不香,有利有弊吧。”
五郎問:“無啟和白民呢?他們的牙齒一直很好。”
“很好,但好過頭了,還不如人族,起碼人族不用定期打磨牙齒,不過這也是植物生命的特性,感覺還挺神奇的。”圖南咬了一口竹蟲。“都有點理解上古人族王朝時那位寫下演化論的作者的崩潰心理了,智慧生物完全不遵守自然界的生命規則,臉都打腫了。”
*
“也還好,最後搞明白了怎麼回事。”
坐在樹枝上與朔一邊喝酒一邊欣賞人間煙火的啟擡頭。“什麼?”
“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朔歎息道。“千載匆匆,人事皆已非。”
建木樹中出現一道朔與啟皆無法聽見的波動補充道:“人事已非的就他倆,婧你是故人死得差不多了。不過你現在經曆的,他倆以後也會經曆的,畢竟這倆一個返祖古妖,一個擁有神力的神子,都超長待機。但最慘還是婧,就算是他倆也活不過你。”
“我不是你,我不會放不下過去無法往前。”
“....人性是苦惱也是甜蜜,可惜你沒有。”
“可有可無的東西,沒什麼好可惜的。”
*
吃飽喝足,圖南将沒吃完的桂花糕打包給五郎,再将人送回辛夷澤。
五郎不太想走,但圖南堅決拒絕五郎留下。
回到辛夷澤的五郎目送圖南離開,頗為疑惑的坐在澤中樹根上,打開桂花糕吃起來。
杜若自水中躍出,坐在五郎身邊,不客氣的拿起塊桂花糕啃了一口。“呸,怎麼是圖南那家夥的手藝?”
随手将吃剩下的桂花糕扔進水中魚群,須臾被魚群分食,從魚兒啃完一口就走的反應來看,顯然不合口味,隻是魚群數量多,一魚一口也啃完了。
轉頭看向五郎,發現五郎已經在啃第二塊,皺眉看着被扔掉的糕餅,見杜若看自己,将剩下的糕餅拿遠,一副拒絕杜若再拿的模樣。
杜若無語。
圖南搞出這種地獄糕餅是為了補充能量,本質上是一種另類的高能量行軍幹糧,平時吃的還是正常食物,但五郎是真拿這種齁死人不償命的東西當零食。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種齁死人不償命的甜食,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口味挺正常的,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人會長大,口味也會變。”
“還會發胖。”杜若回憶道。“說起來那家夥二十七任,加上你二十八任雖然風格多樣,但沒一個胖的。”
五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肉質緊緻,八塊腹肌層次分明,不比鲨魚遜色。“我每天都有習武鍛煉,不會胖。”
杜若一言難盡的看着五郎的反應。
圖南那個妖孽真是害人不淺。
杜若換了個話題。“找到了嗎?”
“找到了,她沒有回海洋的打算。”
“很聰明。”杜若道。
*
“你還不睡嗎?”
水委在床上打着哈欠問臨窗讀書的圖南。
“還不想睡。”
“你的樣子也不像看得進書的模樣,睡吧,起碼将門窗關上。林精城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不論什麼時候都亮如白晝,不拉窗根本沒法睡,話說你今天怎麼了?昨天跑了那麼久都看得進書,今天就走神了。”
圖南起身關窗放黑色窗簾。“我感覺五郎他似乎缺愛。”
水委回以懵然的表情。“啊?”
“每個人生來世上,懵懂稚子時都會經過一個探索世界,通過對照了解自己是什麼的過程,被愛也是這個過程中需要的參照物。被溺愛與不被愛的幼崽都無法建立起健全的認知,前者易憤世嫉俗戾氣叢生,後者易極端,尤其易自卑缺乏自信。”
“聽不懂。”
“我今天給他買了他想吃的肉糜他便感動得不行,這不像建立起健全認知的人該有的反應,更像從未被愛過的人會有的反應。因為從未被愛過,被正常對待過,便會将正常人的正常對待當做珍貴的寶石。”
“我雖然不太清楚你對他做了什麼,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有你的素養。”
圖南是渣女,但隻是私生活渣,其它方面都在及格線以上。
水委補充道:“還有,你說他自卑未免扯淡,你看他那張臉,怕不是打小衆星捧月的長大,不自信心滿溢就不錯了。”
圖南想了想五郎的臉。“道理是這樣,但若父母不愛幼崽呢?雖然成熟的人都明白,不是所有父母都會愛幼崽,虎毒不食子,智慧生物會。但被父母帶到這世上的幼崽,很難接受将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父母不愛自己。”
水委:“不懂。”
“其實我也不懂,畢竟我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我對這些的經驗都是來自旅途中所見所聞。”
她父母雖然談不上靠譜,但對幼崽的愛還是到位的。
圖南道:“說不定我感覺錯了。”
“不過碰上那樣的父母,确實很倒黴。”水委道。“将心比心,我沒法想像父母不愛我,我該做什麼反應。”
“好好愛自己就行。”圖南随口道。“至于父母,他們不愛你,你也不要愛他們,沒有妨礙時井水不犯河水的當陌生人處着便是。”
水委看着圖南。
圖南不解:“我說得不對嗎?這世上真正愛幼崽的父母本就稀少,大部分父母都不怎麼愛幼崽,更有甚者跟兔子似的,虛弱時吃生下的幼崽補充體力,也不能說這種行為有錯,畢竟生物最愛的是自己,但幼崽也有反抗被吃的權力。”
“很對,但心魔最難過。”水委道。
圖南點頭。“人最難戰勝的敵人便是自己。”
“五郎若是這類人,你準備怎麼應對?”水委道。“我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你的第八任就是一個原生家庭有問題的貴族,發現你腳踩六條船後的反應....啧,就差拿刀殺了你。”
圖南道:“他确實想殺了我,那家夥腦子有病,想殺了我再自殺,搞個雙雙殉情的戲碼,隻是沒打赢我。”
睡眼惺忪的水委立時驚坐而起。“什麼?!”
“已經過去了。”圖南道。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跟家裡說?”
圖南答:“我當場奪刀捅了他三十五刀,讓他從學宮休學,輕松解決,這種小事沒必要讓你們擔心。”
“....死了沒?”
“死不了,我學過醫,避開了要害。”其它就不保證了,但死不了人就是小事。
“那就好,雖然對方死不足惜,但他是貴族,容易将你搭進去,那就不值當了。”
“我明白,所以我下手很有分寸。”
将窗簾拉好,圖南抱起書與文具往外走。“我去外面,你睡吧。”
水委委婉道:“原生家庭有問題的人這麼危險,你與五郎要不算了?”
“五郎跟蓮花似的,就算以後分了,相信也能好聚好散。”
“是舍不得他的美貌吧?”
圖南辯解道:“那隻是一方面,但他的氣質給人的感覺确實和蓮花很像。”
水委總結:“美貌的分量抵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