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一邊說一邊拆開編織的竹船模型。
“船體一共三十層，一層用粗一些的竹片編織，一層用竹絲，且越往内，粗編層也越細，除此之外每一層都留有一定的間隔，隔層裡塞入油布防水，并以木料制作支架支撐船體。雖然還是要用一些木料，但對木材的要求不似木船那般高，用料也少，你想再省些錢，也可以選擇用竹子編織支架，隻是麻煩一些，也不如木料安全。而且木制框架以榫卯結構搭建而成，不論遇到怎樣的暴風雨，都可以通過改變形狀來保持穩定，竹很難使用榫卯結構，也沒法像木支架一樣這艘船報廢了，便拆下來下一艘船繼續用。”
“這三十層竹壁與間隔加起來，厚度在一丈左右，足以防水。你若是不放心，或是想載更多貨物，也可以多加幾層。這樣一艘船，載貨量，根據我的估算，可達一萬石。”
“竹船的艙室又以甲闆為界分兩部分，甲闆上可以修建竹屋，幾層高根據船體決定，但必須與甲闆之下的船艙高度保持1:5的比例。這架模型是五層，所以甲闆之下便有十五層，這五層竹樓可以用來住人也可以用來裝貨，若是裝貨，我建議你多用油布。若你想販運牛羊馬等牲畜，也可以将甲闆上改成畜欄，就是甲闆部分得加厚，隔層裡必須加入油布，防止牲畜屎尿流入下一層。”
“甲闆下的十五層，不能沾水的貨物放在靠近甲闆的五層，體積大分量重的貨物放在中間五層壓艙，而最底下五層，因為這部分一直在水裡，用竹絲有點浪費，便都是竹條，不禁撞，可以在牆壁上種植生蚝，利用生蚝的結構加固牆壁。但這也隻能防撞，不防水，可以裝載不怕水又占地方的貨物，比如陶器瓷器玳瑁美貝貝錢甲骨之類，甚至還可以用來漚麻。”
水委愣了下。“漚麻？”
圖南點頭。“我記得你做生意都是在溟洋四周，經過的海域大多是熱帶海域，海水溫度很高，你不覺得很适合漚麻嗎？底部艙室裝滿捆好的麻，到下一站時打開艙門，麻已漚好。漚好的麻可以賣給陸地生物，他們在陸地上漚麻需要修建專門的麻池，消耗大量水源，陸地生物對淡水資源很依賴，可以省下這筆淡水資源，他們肯定樂意。”
這也行？
水委想了想，發現還真行，不由為圖南的腦洞歎服。
“不過不管是漚麻還是陶器瓷器甲骨貝類，都需要将下五層與上面的艙室完全隔離，避免水滲入上面的艙室。”
“那豈不是沒有門，如此貨物要如何取出？”
圖南理所當然道：“你是不是跟陸地生物呆太久都忘了自己是什麼？水上不能開門，水下開門便是，搬運貨物可以找鲛人，還能給無業的鲛人找點事做。”
水委看了一會竹船，忽問：“竹船的使用壽命是多久？”
“最遲五載就得報廢，但你也要想想木船雖然能用百載，但也需要定期維修，更換朽壞的木闆，使用百載，就沒那塊木闆還是原來的，竹船隻是跳過了這個過程，但它的成本隻要木船的七十分之一。最重要的是建造時間很快，木材需要陰幹數載才能用，竹子可不用那麼久。”
水委還是有種不靠譜的感覺，若竹船的設計者不是圖南，她都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耍自己。
“我先找人造一艘試試。”
“别忘了咱倆的契約。”
“沒忘，隻要設計的船能為我增加優勢，未來十載，我以此船賺到的錢，全部分你兩成。”
“我也不要錢，你将我的酬勞換成書就行，必須是我沒看過的書。”
水委震撼道：“你不是能自由出入九大學宮的藏書閣嗎？九大學宮的藏書還不能滿足你？”
圖南理所當然道：“學無止境。”
水委唯有膜拜，你是圖書成精吧？
“可我哪知道哪些書是你沒看過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看過哪些書，但我可以确定凡是我知道的書，你一定看過。
圖南想了想。“我列個書單給你，書單上都是我想看但沒找到過，以及隻聽說過的書。”
“行。”水委看了看滿滿當當的房間。“但這之前我先給你換個住處，這裡太小了。”
“你可以将換住處的錢給我。”
“你要幹嘛？”
“我看上了一卷書，但買不起。”
水委扶額。“我給你買。”
“那也沒必要換地方，這所民宿收拾得幹淨，主人一家也都是很好的人，相處起來很輕松，換個地方未必有這麼好的清淨環境，還花冤枉錢。”
神農大會期間林精城人滿為患，滿城客舍早就住滿，需求推動發展，林精城的平民早就無師自通了将家裡多餘的房間租賃給外鄉人，
但畢竟是外鄉人，甚至連物種都不同，不免發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比如外鄉人被本地人當肥羊。
比如外鄉人手腳不幹淨，投民舍的東西。
雖然是為了省錢而搬出客舍，但圖南也不是随便找的民舍，務色的這家民舍隻有一個老妪與三個孩子，愛幹淨，将房子收拾得很幹淨，為人老實，同街坊鄰裡的關系和睦。
住起來非常省心。
水委聞言沒再說什麼。“那我請你去吃飯。”
“請我裁衣服吧，我今天交了新的情人，正好換身好衣服。”
水委：“....我今天來的時候，有遇到一個來還筝的美少年，民舍的老妪說他是你情人。”
“今天上午與他分手了。”
“那你的新情人....”
“下午交的。”
“你真是始終如一。”
“這不好嗎？”
“很好。”隻要你不怕哪天因為美色栽個大跟頭。
水委等圖南将竹船收拾好，倆人一同出門。
雖已日落，但林精城沒有宵禁。
日落之後，建木樹上垂落的無數發光藤蔓會代替太陽照明，讓整座城市亮如白晝。
陸地城市夜裡宵禁的主要原因是夜黑風幹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時候，官府人手有限，不搞宵禁，治安問題能讓官府崩潰，幹脆實施宵禁。
白晝再怎麼作奸犯科，也沒夜裡方便，查起來也容易。
或許還有防猛獸的原因，這年頭就算是強盛帝國的都城也偶爾有猛虎叼走居民的案例，晚上不宵禁，讓平民随便溜達，是生怕溜進來的猛獸找不到獵物嗎？
但林精城不同，夜裡亮如白晝，猛獸不敢入，治安良好，遂取消宵禁。
千年沒有宵禁的生活，以及淮水帶來的商貿條件，林精城自然而然發展出了一整天都開門的商鋪。
倆人很快找到一家布行，挑了一匹細麻布，再找到一家認識的裁縫鋪裁衣。
衣服需得兩天才能做好，水委提議去吃個宵夜。
圖南拒絕。“不行，明天要去會五郎，熬夜影響狀态。”
“你我一起長大，你居然為了一個剛認識的人陪我吃個飯都不肯，見色忘義。”
圖南想了想。“要不明天夕食你請我和五郎一起吃飯？”
水委點頭，然後道：“你哪天因為美色栽個大跟頭，我一定不會驚訝，不對，你已栽過跟頭，算起來還不止一次....”
圖南摟着水委的肩膀道：“我就這點愛好，而且那樣的美人在你面前，難道你能不心動？”
“我不心動。”
“真的？”
“見過你交往過的一任任情人，我有自知之明，那般美人看不上我，還是賺錢最适合我。”
“那多賺點，等我老了就靠你養我，你怎麼這個表情？咱倆可是親戚，還一起長大，你難道連給我養老都不願意？”
“我長于你，隻聞少者贍養長者，未聞長者贍養少者。”
“你也就長我兩個月，約等于無，而且你也隻是長我歲數，我可是與你曾祖母從一個腹裡産的魚卵，你反正也要養大姐，再養一個我又怎麼了？”
“長一天也是長，你也别拿輩分說事，鲛人隻講究直系輩分。”
“那不講輩分，談實際，你看我像留得住錢的人？來日你若不給我養老，我就得流落街頭了。”
“你會有魚崽。”
“魚崽要是不孝順怎麼辦？”
“好吧，要是魚崽不孝順你，我給你留....算了，我感覺給多少錢，你都留不住，真到那時候，我養你。”
“水委你真好，我愛你。”
“我看你愛的是我的錢。”
“我最愛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