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霓春樓,夏清和拿出手機,點開綠泡泡,确實有一個紅點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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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像是一截賽車跑道,跟騷氣無比的名字不太沾邊。
夏清和動動拇指,點了同意。
對面立刻發來一個飛吻的表情包。
他哼了一聲,沒有回複,收起手機,往旁邊的荟仙居走去。
今天下午,開機的第一場戲,就是在荟仙居,拍的是玉芙卿與葉瀾生的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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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内,夏清和已經上完妝,換了戲服,是一身銀紅色的軟煙羅長衫。
妝上得淡,在這樣的豔色襯托下,夏清和繃着的嘴角,看上去清冷冷的。
他看向旁邊另一張椅子,問道:“謝老師呢?”
“謝老師請假了,要晚點到。”劇組助理說。
小圓皺起了眉頭,臉色不善地問道:“那我們夏老師怎麼辦,上了妝就這樣幹等着?”
那助理還沒答話,門口已經有人開始喊:“夏老師上好妝了嗎?韓導說,可以開始了。”
“另一個主演都沒到,怎麼開始。”小圓冷着聲說。
“去看看吧。”夏清和已經往外走去。
韓陵戴了個漁夫帽,坐在監視器後的戶外椅上,對他招手。
夏清和走過去,從監視器屏幕上看到所有配角和群演已經到位。
“開機第一場戲,得多走幾遍,熱熱場子,找找感覺。”韓陵說,“不過,每一遍你都得當最重要的一場來演。”
“好。”夏清和點點頭。
“荟仙居”黑底描金的三個大字出現在監視器裡,鏡頭慢慢下移動,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裹在已經洗得發了白的藏藍色舊鬥篷裡,微微仰着頭,在看這三個字。
微風吹過,掀起鬥篷一角,露出裡面銀紅色的軟煙羅,仿佛洩了一抹春色,引人遐思。
玉芙卿停了一會兒,才重新擡起步子往裡面走,臉色冷的像初春河裡的碎冰,與那一抹銀紅形成極大的反差。
不知道陳老闆今日又要把他推進哪個老男人的懷裡,從這身衣服看,也知道是個不能得罪的,再老再醜都得任對方揉捏,過足了色瘾。
自從他搭上陳二橋這個靠山,在戲樓裡,别人不敢再來沾惹,是清淨了很多,但陳二橋也不是白白給他靠的。
自己弄在手裡玩樂不算,還要把他推出去,應酬他生意上來往的那些人。
這送來的衣服料子越好,那代表着晚上要應付的客人越是貴重,不能得罪,這樣的客人也多是越老越下作。
他披了這麼一張花旦的皮,所行之事兒,跟那下等妓子也沒什麼區别。
因為多了這層皮,他又覺得還能多活一口氣,不然合該早早去投了護城河,說不上是早日投胎有福氣,還是在爛泥裡掙紮的好。
玉芙卿走進大堂,沒有理會迎上來的跑堂,直接踩着暗紅色的木制樓梯往二樓走。
“傲什麼傲,不過是個下三濫的臭婊.子。”那跑堂的罵聲從樓下清晰地傳入耳中。
“他裹成那樣兒,就是沒臉見人。”另一個跑堂說,“你往前湊什麼,還不是想沾點便宜。”
“現在不是以前了,年紀大,也學精了,靠着陳二爺,輪不上咱們這等人去沾手了。”
“以前啊,灑幾個大洋,就能上去摸幾把。”
“霓春樓那個老東西眼皮子淺,把這麼個俊俏人推出來,可是讓爺們兒樂了幾年。”
玉芙卿定在包廂門口,把樓下的髒污話,聽了個幹淨。
那是長在他身上,一輩子也洗刷不掉的污穢。
刺耳,刺心,但還是要聽,聽了腦子還能清明幾分,還能保有幾分羞恥之心,不以賣笑為榮,還能給一顆心留一塊清白地。
身子污了,至少心還是清白的。
手心裡生了一層冷汗,黏膩潮濕,他抓着藍鬥篷的邊緣擦了擦,敲響了面前的紅漆玻璃門。
房門從裡面打開,正是年過四十穿着秋香色綢緞褂子的陳二橋,他身形圓潤,白面饅頭一般的臉上擠着兩個賊光瓦亮的小眼睛,比玉芙卿還矮了半個頭。
他抓着玉芙卿的手捏了捏:“怎麼來的這麼晚,讓葉先生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