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野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冷冷道:“(滾。)”
男人愠怒,猛地擡頭,又在程在野山一樣的陰影和視線裡退縮,旋即無所謂聳肩,用英語道:“(沒關系,讓給你了。)”
程在野很想給他一拳,但他更快地發現姜守言狀态不對,即使近到這個程度他也什麼都感知不到,隻是低頭不斷洗手。
程在野轉身,摁下了開關。
姜守言頓了很久才緩慢地擡起頭來看他。
程在野說:“姜守言,我送你回家吧。”
程在野的喉結很性感。
姜守言從酒吧出來,在迎面吹來的第一縷海風裡想到的是這句話。
他又跟着自己的思緒停下腳步回頭,去看程在野的喉結。
周圍人來人來人往,他們好像靜止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姜守言看到那塊凸起的骨頭随着吞咽的痕迹緩緩滑動,他才笑了笑。
“和他們說了我們先走了嗎?”姜守言擡頭問。
程在野:“說過了。”
晚上的海風很涼,浪聲也很響,程在野站在風口,頭發被吹得微微拂動,卻把姜守言嚴實地擋住了。
“我現在還不想回家,”姜守言說,“我們随便走走吧。”
姜守言轉身走出了那片避風港,沿着筆直的棕榈樹走向更開闊的地方。
程在野幾步跟上。
他們沒說話,卻靠得很近,發梢偶爾會在風裡纏綿在一起。
周遭很安靜,風聲、浪聲,和時不時經過,車輪壓過馬路的沙沙聲。
光影滑過眼尾,姜守言低頭沿着小石子路往前走,他在想如果就這樣一直向前走,會走到哪裡呢?
“姜守言,”程在野突然拍了他手臂一下,“看那邊。”
姜守言下意識看了過去。
遠方的天空黑得看不到盡頭,他們左手邊的海岸線,卻有一道平直的暗紅光芒,像是未散盡的餘晖,遙挂在天際。
“現在已經十點過了,”整座城市昏昏欲睡,但那截暗芒卻像黎明前的曙光,那樣明亮。“以前也會這樣嗎?”姜守言手撐在木質護欄上。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程在野轉過身,笑着說,“托你的好運氣。”
好運氣?姜守言緩緩眨了眨眼,覺得有些嘲諷,這個東西他從來沒有過。
大西洋的浪聲一陣一陣從耳邊呼嘯而過,姜守言低下頭,看見深黑的海水洶湧着撞向礁石,飛濺的浪花好像也把他的身體完全沖開了,他用手摸到了自己孤寂的靈魂,摸到了平靜外表下不曾愈合的苦痛。
酒精鑽透了那道傷口,麻痹了他生的欲望。
他想跳下去,随着洋流去哪兒都好。
他想海水和江水一樣冷嗎?是會先感受到寒冷,還是會先覺得窒息?
他好像真的醉了,動作和神情都很遲緩,在風裡搖搖欲墜,他好像動了,又好像沒有,他隻覺得自己突然被拽了一下,視線就那麼晃過海面、曙光,最後墜進程在野眼裡。
海風吹不透他,他依舊溫熱鮮活。
“這裡風很大,”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
姜守言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他酒量并不好,晚上一杯接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又站在小路邊吹了那麼久的風。
頭就更暈,更痛了。
“鑰匙?”程在野單手環住他的肩,靠在門邊問他。
姜守言說:“褲子裡。”
他并沒有要伸手去摸的意思,程在野無奈接着問:“左邊還是右邊?”
姜守言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忘了。”
程在野隻能兩個口袋都摸一下,左邊的口袋沒有,又伸手摸右邊,手臂橫在姜守言小腹前,動作間難免會有摩擦。
等程在野終于把鑰匙從褲兜裡勾出來,就聽見姜守言笑着問:“找了這麼久,你是在占我便宜嗎?”
他們湊得那樣近,說話的時候呼吸會錯在一起。
程在野連頭都不敢擡,悶聲開鎖:“我沒有。”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姜守言進門的時候被絆了一下,力道帶得程在野往前趔跄了幾步,他們就這樣左腳絆右腳,一路絆到了沙發上。
程在野一隻手墊在姜守言腦後,一隻手撐在沙發靠背上。
月光在彼此的眼裡流淌,姜守言的眼睛很黑很亮。
他就那樣躺在程在野身下,嘴唇微微張着,呼吸間能看見齒後紅潤的舌尖。
程在野突然覺得很熱,他看見姜守言伸出手,指尖很輕地搭在他肩膀上,看見他垂了眸,擡起下巴一點點向他靠近。
程在野看得發怔,卻又清楚地知道這樣做不對。
接吻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是在對方體/内相互探索的過程,是情/欲的宣洩,是愛情的延伸。
他不想得到一個不清醒的吻,也不想在沒有确認關系的時候做這樣的事。
所以他之前沒辦法回答姜守言的問題,他覺得光是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對姜守言都是冒犯和不尊重。
溫熱的呼吸貼近了,那樣潮,又那樣甜。
程在野抿着唇角,偏過了頭。
姜守言動作沒停,他似乎并不想吻他,隻是緩緩貼近了他的耳朵,像是依偎在他肩頭厮磨。
“你好像……”姜守言頓了一頓,尋找了一個貼切又不粗魯的詞語,“抵着我了。”
程在野懵了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