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漣!”軒轅承的身子忽然彈起,不顧口中鮮血狂流,大叫出聲。即使她的秀發散如烏雲,即使她身上所穿的衣裙他從未見過,但他依然可以一眼認出她,他的清漣。
黑衣男子已經走到了那隻蓮花之後,聽見他的叫聲,唇角似是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停下腳步。
“軒轅承,自從地界無垢之河,你……别來無恙?”
軒轅承掙紮着從地上站起身,擡手拭去嘴邊鮮血,一雙眼睛毫不回避地與那男子對望,慢慢地道:“帝炎,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她。”
帝炎微笑聽他說完,低頭看着懷中少女的臉,“我要找的人的确是你,但也絕不可能放了她,因為……我已找了她很久。”
“她私闖地界,也是為我,這筆帳你可一并算在我頭上。”
“呵……”帝炎淡淡一笑,目光從清漣臉上移開,再度落回到軒轅承身上,注視了他半晌,忽然開口道:“你殺了九嬰。”他的聲音很淡,笑容也很淡,仿佛這個叫九嬰的人,與他沒有一絲一毫關系。
軒轅承看着他,冷冷地道:“斬妖除魔,是我輩中人畢生恪守之己任。”
“哦?呵呵……”帝炎微笑颔首,“也好,她妒心太重,将來難免會生禍端。”
軒轅承渾身上下如同被磨盤來回碾過,痛入骨髓,雙眼視線漸漸變紅,從齒縫中啞聲道:“把她還給我。”
帝炎目光一寒,唇邊惑人的微笑瞬間消失無蹤,聲線冷如寒冰:“軒轅承,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能有命走到我面前,已是奇迹,不過這個奇迹已經到了盡頭。”
軒轅承雙眼漸漸浮起血色,低啞着聲音道:“把清漣還給我。”
帝炎不語,隻是淡淡睇視着他,天地六合,睥睨八方,那是神祇俯視衆生的目光。
“你脫下衣服,看看你的左肩。”很久很久,帝炎終于開口,聲音冷漠荒蕪,仿佛還帶着一種疏離于世的淡淡憐憫。
軒轅承不動,他全身都已痛得麻木,然而左肩的疼痛卻可以刺穿他已麻木的血肉,令他頭上的血管一下下抽搐地跳動。然而他并不會去看,已是如此,那又如何?
裴雲熙跑上前來,忽然抓住軒轅承的領口,用力撕下他早已被血浸透的藍衫,目光落在他的左肩之上,不禁大大抽了一口冷氣,手指用力,陷進了他冰冷的皮膚中。
在他的左肩之後,盛開着一朵妖冶的黑暗之花,從他肩胛處的血肉中生長出來,蔓枝舒展,再深深地紮進血肉。這株恐怖的黑色的植物,根莖柔韌如蛇,每一根藤蔓之上都生滿了細密堅硬的倒刺,乍然看去便像是一幅帶着質感的刺青,若是再看細些,便會發現這隻黑色的花藤全身上下都閃動着潤澤的色彩,一顆顆細小的血珠慢慢凝結在每一根倒刺之上,閃動着豔麗的光芒。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裴雲熙猛然伸手,抓住軒轅承左肩後的那朵妖冶之花,狠命向下拽去。倒刺瞬間沒入了他手掌,鮮血流了下來,和軒轅承的血混在一處。
“唔……”随着他狠命的動作,軒轅承臉上的肌肉驟然僵硬,擡手捂住胸口,雙腿抖得幾乎不能站立。
“引魂絲……,呵……你雖殺了九嬰,但她已将這引魂絲種在了你的體内,而它,已同你的血肉融為一體,會從你的身體裡長出一棵美麗的樹……”輕輕舒了口氣,帝炎合上雙眸,“千百年來,我從未見過身上種有引魂絲的人能夠生還。”
“軒轅,你怎麼了!”裴雲熙見到軒轅承的情形,不敢再去拔那株植物,隻能伸手扶住他,希望能為他分擔痛苦。
軒轅承垂下手臂,輕輕推開了他的手。他的雙腿漸漸不再顫抖,他的脊背一點點地挺直,他的掌中還有劍,心中,有勇氣。
“引魂絲已經鑽入你身體很深,快要刺進你的心髒,隻要你再向我揮出一劍,它就會刺穿你的心,穿透你的胸膛。”
軒轅承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般,臉上并無一絲表情,隻是慢慢擡起了自己右手。他手腕上的那隻精鋼腕環,淬出了鑽石般璀璨的點點晶光。
帝炎歎了口氣:“軒轅承,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你竟還是毫無知覺,就連死都不知為何麼?”
軒轅承不語,劍已平胸。
“呵,帝神之城加上太虛結境,總算是完成了我賦予你的使命,如此,那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軒轅承的身子一震,動作凝住,仿佛一尊染血的石像。
“軒轅承,若說到此,本座倒還是要多謝你。”
“你是……什麼意思?”軒轅承的口舌僵硬,這幾個字竟不像是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