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熙的傷其實真是隻傷到了皮肉,也是他拿捏不準,紮深了那麼一丁點兒,足足養活了四五天才算好,軒轅承和清漣自不必說,墨雲和琳琅等太虛弟子似是打定主意與他們一起,也一直在這客棧裡住着,每日來看一眼裴雲熙,與軒轅承寒暄一下便即回去。軒轅承心中記挂着七七四十九天之期,等到裴雲熙傷口差不多結痂了,便再次打點行裝,準備遠行。
對于五靈之事,在太虛結境的弟子看來已不是秘密,軒轅承坦言要去尋找化雨,墨雲等人自是要與他們同往,軒轅承不知前路到底會有如何際遇,但想到化雨乃是拯救人間的最後一注,衆志成城總好過孤軍深入,遂也并未多加阻攔,一行人準備好遠行的行囊,在一個明朗的清晨,一起離開了那個無名小鎮,向東而去。
各人均會禦劍,一路在空中飛行,大約半天功夫,終于遠遠望見地上有一片石色的灰白,這片灰白的邊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湛藍,看來是一座臨海的小鎮。
墨雲向下看了一眼,說了一聲“到了!”随即念動口訣,踏劍向着地上的那座城鎮飛去。軒轅承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臉上并無什麼表情,剛要念動口訣,卻聽身側有人叫道:“軒轅師弟……”轉頭一看,卻是琳琅。
“師兄有事?”軒轅承略微頓得一頓,開口問道。
琳琅看着他,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似猶豫不決,半晌勉強笑了一笑道:“沒事,隻是墨雲向來便是如此心高氣傲,你别同他計較才好……”
軒轅承看了看他,咧了咧嘴,露出一點微笑:“怎會,師兄多慮了。”說着轉頭禦劍飛下,心中卻微有奇怪:琳琅師兄的性情像極了掌門,素來柔緩,不願出頭,方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就是有事想說!然而不論是什麼事,既然他還是決定不說,軒轅承便也決定不去問。
劍破層雲,終于在這城鎮的一角飄然停下,軒轅承同清漣裴雲熙三人從劍上走下,舉目向前看去。
這座城鎮很是古老,大抵都是雲白色的石頭鑿屋,鐘樓尖尖,上面挂着紅色的長布和燈籠,隻是似乎很久無人打理,長布已髒,燈籠也已缺了幾隻,不過現在正有幾個人,搭着長梯正準備将那已經髒舊的紅布換掉,順便再挂上幾隻嶄新的燈籠。
軒轅承微微眯起眼眸,看着那些遠處的人臉。因為太遠,看不清那些臉上的五官和表情,但可以感覺到的是,這一張張臉都很年輕,由那從臉部到下颔向上微微揚起的肌肉,便可以判斷得出,這些年輕的臉上一定是帶着微笑,那一種充滿了希望和喜悅的微笑。軒轅承的唇角微微牽動了兩下,竟也緩緩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是在笑。
“軒轅師兄,這裡是距離東海最近的一座小鎮,東海鎮。”墨雲回過頭來,正見到軒轅承奇怪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還是向他說道。
聽到“東海鎮”這三個字,軒轅承唇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層,點了點頭,慢慢地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這裡有他意氣風發的少年記憶,在那些浸着淡淡青澀的記憶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完整的。愛人,親人,還有朋友。東海鎮,這樣的地方,他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我們就走吧,從這到海邊不算很遠,還有人在那裡等我們。”墨雲雖聽他回答,仍是禁不住又向他看了兩眼,方才轉過身去說道。
軒轅承并沒有問他是誰在等待,因為無論是誰,對他來說都已不再重要。然而當他真的看到遠遠站在白金色的沙灘上的那些人時,仍是有些微微的錯愕。
那些白如月光水緞的衣服,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得上熟悉,那是太極紫微宮的服色!
“墨雲師弟,你終于來了。”一個俊美灑脫的白衣少年從遠處迎了上來,向着墨雲展開了最最自信的微笑。
“玄夜師兄,師弟來遲了,讓你久等,萬分慚愧。”墨雲的笑容也是同樣爽朗自信。
玄夜的目光跳過墨雲的笑,落在了軒轅承的臉上,“軒轅師弟,多日不見,你還好麼?”
軒轅承向着他微微一笑道:“很好。”他對玄夜,一直都有一種發于心底深處的好感。
玄夜亦是笑得開懷,走上前來雙手搭住軒轅承的雙肩道:“那些事,你都辦妥了,是不是?我知道,師尊一定不會看錯人!”
軒轅承聽他提到上清真人,心中一動,問道:“真人……他還好麼?”
玄夜笑容一滞,垂下眼角,“師尊他……已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