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承看着她似乎有些呆滞的眼睛，心頭忽然刺痛，這不是他所熟悉的清漣，那個山芋，從來都隻會甜甜傻傻地笑，這樣茫然愣仲的神情，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她的臉上！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可以保護她，卻沒想到，這一次也許傷得更深。

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就必須要一直走下去。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溫柔堅定，清漣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眸中漸漸閃現出一點他最熟悉的光芒。

軒轅承的心忽然舒展，有一股熱流緩緩注入心田，不管怎樣命懸一線，她始終都在他的身邊。

墨瀾慢慢走過來，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柄青光閃爍的匕首，回身遞給碧塵，碧塵緩緩地擡手接過，插回自己腰間。軒轅承擡頭看着碧塵側臉，回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低聲開口道：“師姐，你放心，我說過的話絕不會不算。我隻要你好起來，變回從前的那個碧塵。”

碧塵仿若透明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軒轅承，既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沒有看。

“山無陵……山無陵，天地合……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夏雨雪……，乃敢與君絕……與君絕……與君絕……”

四下裡忽然一片漆黑，那四盞被清漣冰封在四角的燈火竟然在同一瞬間熄滅，一片黑暗裡，那個女子吟誦《上邪》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一次甚至比方才他們未曾下地底之時更加清晰，聲音溫柔缥缈，仿佛就在耳邊。

軒轅承雖微微一愣，但并未驚慌，将碧塵和清漣同時拉到身邊，無聲冷笑。這個一直躲在幕後看戲的人，終于忍不住要出來了麼。

“愛欲……愛欲，情仇……情仇，華年……華年……看透……看透……”

女子柔婉幽怨的吟誦聲中，腳下的地面似是劇烈顫抖了起來，還有一種低沉的隆隆聲仿佛從地底傳來。

“軒轅，這是怎麼回事？”墨瀾就在軒轅承身邊，他向來冷靜，幾番遭逢巨變，反而更加沉着。

軒轅承淡淡答道：“我們應該快要見到這座精絕王宮真正的主人了。”說着掌中銀光乍洩，光華如同流水，四周的黑暗被這銀光驅散，露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

墨瀾向腳下看了一眼，身上頓時出了幾層冷汗，此處還哪裡是方才那座燈火通明的宮殿，分明就是一處懸崖峭壁，而自己幾人，正堪堪站在一處突出的峭壁上，腳下黑霧彌漫，頭頂亂石嶙峋，和他們最初剛剛進到這座地宮之時的景象倒有幾分相似。

回頭正想跟軒轅承說話，卻見他右手一揮，一道暗紅光芒閃過，還未等看清，軒轅承藍色的身影便已縱身一躍，竟然向着腳下的無盡黑暗跳了下去。

墨瀾大驚失色，失聲喊道：“軒轅！”話音未落，餘光隻見身旁白影一閃，又一道纖細人影也随着軒轅承縱身跳下，墨瀾這一驚更甚，還來不及喊出“清漣”二字，卻聽軒轅承的聲音自下方遙遙傳來，略有回聲：“墨瀾師兄，帶碧塵禦劍下來……”眉頭一展，松一口氣，念動心訣催動長劍，帶着碧塵一起禦劍而下。

軒轅承早已發現清漣跟着他跳下，禦劍将她抱住，一起向下飛去。這一次周圍雖仍伸手不見五指，但一開始那種能夠擾亂靈力的怪異力量卻似乎消失無蹤，甚至連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到。

這處懸崖極深，擡眼看去，似乎并不像是一處懸崖，倒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但這個洞終究是有底的。

洞底陰寒，無草無木，卻有一條彎彎斜斜的漆黑石徑，冷冰冰的出現在衆人眼前。

軒轅承和墨瀾對視一眼，當先彎腰鑽進石徑。就算這石徑的盡頭是阿鼻地獄，他也絲毫不會退縮。

石徑很長，狹窄冰冷，卻并無錯綜複雜的迷宮，隻有這一條路一直通往盡頭。

石徑的盡頭，有一個人。

這人面容俊秀，身穿着一身青色的書生儒衫，一動不動的坐在路旁的一塊石頭上，雙眼看着斜上方，一雙眼珠也是一動不動，不知到底在看什麼。

清漣一看到這個人，胸口蓦的一熱，脫口叫道：“雲熙——”她早已忘了當初在裴府時和裴雲熙發生的那些誤會與龃龉，她隻記得，裴雲熙是她和阿承的好朋友，是裴夫人和裴大人托付他們照料的人！

軒轅承也絕沒有想到這等在道路盡頭的人竟然會是裴雲熙，愣仲之下，眼眶竟也有些發熱，忍不住也低聲叫了一句“雲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