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倒也沒空着手來。
他拎來了兩壇子九釀春,這可是進貢的好酒,若非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即便是皇上賞賜了此酒,他都未必拿出來公然去飲!
“蘇姑娘,我怎麼瞧着秦大人這來者不善啊?!”
連糙漢子張彪都瞧出端倪來了。
果然,秦與賀一碰上,就互甩眼刀子,你一句嘲諷,我一言鄙夷,把整個席面上的氣氛都要撩撥到刀光劍影的境界了!
“賀大人,這一碗酒,本大人祝你鵬程萬裡,别摔下來!”
秦逸之端起一碗酒,對着賀延舟挑釁。
賀延舟是文官,酒量泛泛,而且向來覺得隻有莽夫才會一碗接一碗的喝,沒文化勁兒的。
可今日,他忽然就覺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未嘗不是一種痛快,痛快地跟秦閻王鬥,跟他刀來劍往,實在是人間一大樂事。
于是,這二位就跟棋逢對手似的,先較酒量,後又較破案技巧,到後來,連其風度,其穿戴,其言行都要拿出來論一論,論得兩人唾沫橫飛,現場一大桌子席面,硬是沒幾個人敢動筷子。
直到兩壇子九釀春沒了。
再看這兩人東倒西歪地趴在桌子上,就這樣還侃呢,秦逸之道,“賀延舟,我……我跟你說,比起酒量,你……你不如我……真的,我就是故意來灌醉你……你的……你小子蔫壞……蔫壞的,我的人……是你肖想的?”
蘇錦書隻想去捂他的嘴。
這都什麼屁話?
她怎麼就是他的人了?
活閻王不要名節,她可還要呢!
知牧與肖鵬、張卓三人也瞧着不大好,忙近前去,連拉帶拽地把人給弄走。
快出大理寺大門,本來都醉的蔫頭耷拉腦的某閻王,忽然擡起頭,眼底精光四射,他盯着知牧,“你……留下!”
“是,屬下遵命。”
知牧應聲。
兄弟仨相互看了一眼,都替着他們家大人覺得惆怅,又稀罕人家姑娘稀罕得都玩命拼酒了,可跟人家姑娘說話時,那嘴刀子啊,怎麼就不能鈍一點呢?
他走後,張彪也安排人把他們賀大人送回卧房休息去了。
好端端的一次生日宴就這樣被不速之客給攪和了!
張彪本來也是個好酒的,但打從秦逸之來,他就一滴酒都沒喝,賀大人可憐呐,好不容易想借着過生日,攢了一肚子想跟蘇姑娘說的話,得,一句話沒來得及說,這都成醉貓了。
“蘇姑娘,瞧瞧這事兒弄得,本來還想請你來一起樂呵樂呵呢!”
張彪不大好意思地說着。
“這不是挺樂呵的嗎?賓主盡歡!”
蘇錦書笑道。
呵呵,好吧,也可以這樣說。
張彪能說啥!
話說,他覺得這事兒之後得把大理寺全衙門上下都查一查,是哪個快嘴的貨把大人初八過生日這絕密的信息給透露了出去?明明那天他去鎮撫司請蘇姑娘時,還放了個煙霧彈,以他這個月十八過生日為由!
蘇姑娘是不會說出去的。
那能說出去的,隻能是大理寺衙門裡的哪個說話不走腦子的!
唉,家賊難防啊。
他歎氣。
“張捕頭,我……我能不能拿點吃食回去給我小侄子?”
後廚裡做事的一個叫蘭姑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拿吧拿吧,多拿點,白倒了也浪費。哦,對了,蘇姑娘做那兩道菜别糟踐了,那得給……”
給賀大人留着。
賀大人醒了,瞧着菜品解相思也是好的呀!
張彪覺得,以他一個粗老爺們都要為自家大人考慮到如此地步,真的是盡心竭力了,至于其他的,真得他家大人自己個兒想辄努力了。
瞧着蘭姑收拾了倆肉菜急忙忙地出門去,張彪有一搭無一搭地跟蘇錦書聊天。
“這個蘭姑啊真是個可憐人!爹娘早逝,隻有一個哥哥劉大,劉大原配攮子染病身亡後續娶了個彪悍的娘子于氏,趁着劉大跟着他老闆去外地跑生意,她把蘭姑給嫁了出去,說是嫁,其實跟賣差不多了。
鎮子上一個有名的混漢鳏夫董鹹給了于氏十兩銀子,就強行将蘭姑從劉家接了回去。
成親兩年,因為一直沒有身孕,董鹹先後兩次打斷蘭姑的肋骨,三次将其小腿骨踹斷,蘭姑一直都生活在地獄之中,她還不敢回娘家與劉大說,因為董鹹說了,她生是董家人,死是董家鬼,若是她敢多嘴,他不介意殺她一個再拉上她哥與侄子這倆墊背的。
蘭姑是個膽小的。
她害怕因為自己再給大哥小侄子惹禍,所以一直忍着。
董鹹見她懦弱至此,就更肆無忌憚,有一日喝醉了酒,竟要蘭姑脫了衣裳,給他那些個狐朋狗友觀看,每人因此收費五百錢。
蘭姑不肯,他就打得她頭破血流,甚至去掐蘭姑的脖子,逼着她妥協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