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名錦衣衛急匆匆地進來禀報說,外頭大門口林家夫人正一身素缟,帶了一群人,哭嚎着要鎮撫司衙門把她閨女的屍身還給她。
“大人,她口口聲聲說,她閨女是死在咱們鎮撫司衙門中公人手裡,所以咱們才昧了良心包庇殺人兇犯,把她閨女的屍身扣在衙門不歸還林家!”
禀報的錦衣衛說道。
“這位林夫人的行徑好生蹊跷,想來她也算是一名官員夫人,從她那丈夫那裡耳濡目染也應該懂得一些辦案的流程,她閨女死于非命,她愛女心切難道不該忍下悲痛,求我們盡快破案,抓住兇手嗎?她全然不顧其他,在大街上鬧騰個沸反盈天,竟是為了拿回她閨女的無頭屍身?”
諸葛雲睿捋着胡子直搖頭。
“她越是急着拿回去,我便越是讓她不能得逞!你去跟仵作說,讓他必須仔仔細細地把屍身檢查一遍,看看這個屍身從上到下有什麼破綻?”
秦逸之吩咐手下說道。
那錦衣衛得令後速速離去了。
“這屍身未必是那姓林小姐!”
諸葛雲睿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接了話茬說,“無頭女屍的确不是林婉兒。”
随着話音進來的是蘇錦書。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齊齊地看向她,眸底皆有疑問。
雖說他們也懷疑此女非林女,但蘇錦書能如此肯定地說出這話,就表明她已然是證據在握了。
“第一,此女屍膚色很黑,與林婉兒那白嫩的膚色有異。第二,兇手為了防備我們察覺這女屍有假,不但砍去了女屍的頭顱,還把她的雙手也砍掉了,人的五官可以作為判定一個人到底是誰的依據,但一個人的手更是她獨一無二的身份證明,林婉兒是大家閨秀,自小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的手一定是白皙柔嫩,此屍身上的手卻和腦袋一起給砍掉了,這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讓人一下子就猜到,這屍體有問題。第三,我與仵作一起檢查了女屍的腳,她的腳底闆一看就是走過很多路的樣子,有很明顯的老繭,林婉兒那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做派,怎麼會是這樣的腳?”
“現在的問題是即便咱們知道此女屍不是林小姐,那麼死的是誰?林小姐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諸葛雲睿是完全贊同蘇錦書的斷定的,問題是林婉兒此時是死是活?她又在哪兒呢?
蘇錦書一臉笑,看向秦逸之,“大人一定有法子找到林婉兒,您領導下的錦衣衛,那可是什麼問題都能解決的,對不對?”
盡管秦逸之知道蘇錦書這話裡有讨好追捧的成分,大多是為了哄他派人去查找林婉兒,幫她在無頭女屍案中脫身,但還是覺得熨帖,恍如大熱天喝了一杯冰鎮酸梅湯,酸酸甜甜,冰冰涼涼,甚好甚好。
“天熱,我家祖母沒胃口,我得回去……”
他話沒說完,就被蘇錦書接過去,“大人,您忙您的,我這就帶着櫻桃去秦府,給老夫人做飯,保證老夫人胃口大開,安然度夏!”
“嗯。”
老謀深算的秦大人點點頭,嘴角揚起笑意,小丫頭很上道啊!
外頭隐約傳來吵鬧聲,看樣子那林夫人鬧得愈發厲害了。
秦逸之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把張卓叫了進來,對他吩咐幾句後,張卓匆匆離開。
一個時辰後,鎮撫司衙門大門口,已然圍攏了很多人。
林夫人的表演已經到了聲嘶力竭的境界了。
她對着衆人哭哭唧唧地道,“可憐我家女兒,花兒一樣的年紀,這還沒出嫁呢,飛來橫禍就把她的小命給奪走了,她爹在邊疆駐守,我一個婦道人家把閨女拉扯大不容啊,現在我那閨女好端端地就把命丢了,這讓我怎麼跟她爹交代啊!”
一邊說,一邊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她眼角都擦得通紅,碰一碰都疼,可惜眼底依舊是沒眼淚可流。
“聽說林大将軍可是個骁勇善戰的,這幾年一直駐紮在邊疆沒回來,他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忍受了邊疆常年征戰之苦,他是咱們大越國的大英雄啊!”
“對呀,對呀,咱們可得幫着林夫人把女兒找回來,決不能讓林大将軍在邊疆流血奮戰,林家卻還在京都受苦!”
圍觀的百姓們開始議論紛紛了。
大家各抒己見,褒貶不一,可見人心不同,思考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正說着,就聽到人群外頭有一個小厮喊着,夫人,夫人,您快回家吧,出大事了。
林夫人還聲淚俱下地讨伐秦逸之呢,隐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下意識地扭頭往後看……
喊她的是林家跑腿兒的趙石頭。
趙石頭與她對視上後,馬上喊道,夫人,您快回家看看吧。
但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影響了林夫人的聽力。
她側耳聽了一下,依稀聽趙石頭在說,夫人,飯好了,回家吃飯呐。
林夫人狠狠瞪了趙石頭一眼,若不是礙着人多,她說的話趙石頭未必能聽到,她早就喊他滾了。
回過頭,她繼續讨伐秦逸之,鎮撫司衙門。
趙石頭真急眼了,他也不顧得被旁邊的人指責,奮力扒拉着人往裡擠,邊擠邊喊,夫人,不好啦,府裡出大事了……
趙石頭喊得嗓子都要啞了,林夫人終于聽到了。
她斥責趙石頭,“是家裡的事兒大,還是替你們大小姐讨要一份公道重要?”
趙石頭擠得滿頭大汗,不敢看林夫人,但嘴裡還是嘟哝着,“夫人,您再耽擱一會兒,連舅老爺那邊都要遭殃了啊!”
林夫人一怔,舅老爺?我大哥怎麼了?
趙石頭不得已隻好湊到林夫人跟前,盡量壓低嗓音,“夫人,公子輸了一大筆錢,被賭場的人扣下了,他們上林府追債,您不在家,他們就……就搬府裡的東西,這會兒咱們府裡都快被他們搬空了……”
“什麼?他們怎麼敢?我們林家可不是一般……不對,這跟舅老爺有什麼關系?”
趙石頭哭喪着臉,“是舅老爺帶着公子去賭場的。”
林夫人的臉綠了,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走。
但此刻她想走,哪兒那麼容易。
衆人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硬是将林夫人圍在當中,不容她脫身。
林夫人急哭了。
這回是真的。
眼淚噼裡啪啦掉的時候,鎮撫司衙門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秦逸之從裡頭走出來,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若莅臨人間的神,冷漠高傲,威嚴不羁,他的目光緩緩在衆人頭頂上掠過,衆人都有被凄風冷雨吹過澆過的感覺,不由地集體打了一個寒噤。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圍觀的人各自向後退了幾米,把其中的林夫人與其府中下人給顯現了出來。
趙石頭等人腿一哆嗦,險些跪在秦逸之腳下,個個瑟縮着想,秦閻王太可怕了,瞅我一眼,冷嗖嗖的。
林夫人也身子微微哆嗦,她強撐着對趙石頭說,“你個蠢材,府裡被人□□,你不去大理寺告狀,跑這裡幹嘛?”
趙石頭語帶哭腔,“夫人,小的先去的大理寺,可人家大理寺看門的說,今兒個他們衙門集體休沐!”
“堂堂大理寺衙門竟就沒人值班?你沒說是林大将軍府上有事兒?”
林夫人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