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将近一個月過去了,庵裡依舊沒有給林慕瑤安排剃度。慕瑤倒是去求過靜心師太幾次,師太都以時機未到拒絕了她。慕瑤有點心急,她以為剃了發就一了百了了,她以為自己沒了退路後,心情也就不會再糾結了。
自從靜心見過了葉陽晨後,她能看出慕瑤與陽晨是一對有情人,就更不會輕易同意慕瑤出家了。佛門普度衆生,不拒向佛有緣人,但也不拆散世間還有情人。
二十年過去了,雖然當年靜心師太和心愛的人沒有緣分,但她仍然希望紅塵裡能有更多眷侶相守。
後面,慕瑤也就沒有再去找師太提自己入庵為尼的事了,因為她越來越發現自己确實沒有慧根,也就羞于再跟師太求情了。
剛剛來這裡時,慕瑤希望能立刻斬斷三千煩惱絲。可過了這些日子,她不僅對葉陽晨的思念沒有減少分毫,甚至更加深了。試問走不出情網的人,又怎麼有資格入佛門呢?
年少時還不太懂得那些镌刻在生命裡的人,不是說忘記就會忘記的,更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
林慕瑤時常坐在自己的禅房裡出神,感歎命運愛捉弄人。那個曾經讓她恨透了的人,那個從前不講衛生,說話粗俗,又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孩,卻用真誠、真實、真意敲開了自己的心。林慕瑤曾經多恨葉陽晨,現在就有多“恨”自己,“恨”自己的心裡裝的都是葉陽晨,還裝得滿滿的,而且無論她怎麼努力地想把葉陽晨從自己的心裡抹掉拔掉都做不到。
另一邊,在葉歸寺,葉陽晨不再抱着慕瑤會回心轉意的希望,所以他的心緒倒沒有那麼多起伏。這一個月裡,葉陽晨每天都在求方丈為自己剃度。德明方丈實在拿他沒辦法,隻好答應說近期就為他剃度。
剃度的前兩天,葉陽晨正在房間打坐,就聽見外邊傳來嘈雜人聲。起初葉陽晨并未将外邊發生的一切放在心上,他相信即使有外人前來鬧事,葉歸寺内的武僧也足以平息事端。葉陽晨幾次聽到一群僧衆喊殺沖了過去,而後又沒了動靜。
此時僧房外邊,在寺廟的院子裡,橫七豎八躺着諸多僧人。那些和尚均未受皮外傷,而是被人用毒藥放倒的。
院子空地的中央,站着一個驚鴻絕豔的妙齡少女,她身上的氣質與風采甚至令星月失色。女孩穿着淡粉色的衣裙,但渾身上下不帶一絲脂粉氣,卻盡是英姿飒爽。她睫毛甚長,雙眼更是靈動非常,猶似一泓清水。仔細看去,女孩眉宇間冷傲十足一抹暖,神色中邪氣七成三分怒。
寺院的武僧都不是這個女孩的對手,正在這時,遠遠走來一個面貌俊俏清秀的小和尚。他雙肩寬闊,體型瘦高,看上去他的年齡比姑娘略長。
小和尚禮貌走上前,雙手合十,輕輕垂頭行禮道:“善哉…善哉,女施主為何如此動怒?”
女孩眼裡霜寒,“關你什麼事?滾開臭和尚,否則本姑娘對你不客氣。”
小和尚面色依舊平靜,“敢問姑娘來我寺所為何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榆木腦袋?”
小和尚道:“如無要事,還請施主快快離開。佛門乃清修之地,不得攪擾。”
小姑娘眉蹙春山,“剛剛我來你們寺廟,那些守門的臭和尚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奪我的劍,現在你又要趕我走,本姑娘騙不走。”
“施主請慎言!”
“跟你們這些榆木腦袋說話就是對牛彈琴,把你們方丈請出來吧。”
小和尚依舊淡定,“請我師父出來并不難,但還請女施主先設法為我的師兄們解毒。”
“不解,就不解,誰讓他們不對本姑娘恭敬些呢?這些臭和尚死了才好,他們轉世後就可重新學着懂些禮貌。”說完小姑娘便想走。
小和尚快步攔在小姑娘面前,依舊語氣溫和,“有勞姑娘了,還請快快為我的師兄們解毒。”
“你敢攔着本姑娘?”說完,女孩擡腿便踢了過去,小和尚側身一躲,女孩的腳便落了空。
女孩怒氣平生,于是就與那個小和尚過起招來。
打了一會兒,女孩見小和尚武功不俗,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想故技重施,于是她一個空翻淩空躍起,随即黃色的藥粉彌散在空中。
小和尚猜測師兄們就是被這種藥粉迷倒的,于是閉氣掩鼻,防止中毒。
小姑娘并不洩氣,她再次從腰間拿出一小包藥粉,然後用力向上一跳,随即雙臂伸直,身體在空中旋轉,藥粉環繞她的周身撒出。
小和尚看出女孩的意圖,于是屏住呼吸縱身向上一躍,他蹿入空中用左手摟住女孩的腰,右手快速從女孩腰間摸出一個藥瓶。小和尚猜測這個藥瓶裡裝着的就是解藥。
和尚抱着女孩在天空旋轉着,待他們落地後,小和尚才放開女孩。
女孩剛剛被抱了一下,一時心思煩亂。這會兒她緩過神,羞惱的同時,正惡狠狠地盯着小和尚,“死和尚,你剛才敢對本姑娘無禮?我今天定不饒你。”
小和尚雙手合十,“姑娘休怪,剛才情急之下冒犯了您,恕罪,恕罪。”
小和尚也顧不上與女孩多理論,急着打開藥瓶塞子,将藥瓶的瓶口依次湊到被迷暈師兄的鼻子處。少頃,那些被迷暈的僧人有了知覺,有些已經可以撐着坐起來。
女孩從來沒受過這等氣,更從未與男子有過任何肌膚之親,一種受辱感油然而生。她心中惡氣難消,剛想劈掌打過去,這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映雪,不要胡鬧。”
女孩覺得叫自己的聲音很熟悉,她轉身一看就愣在了那裡,“晨晨哥,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還穿着僧袍?”
葉陽晨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這一段經曆,隻問道:“先不說我,映雪,你怎麼來這裡了?”
溫映雪嘟起嘴,“還不是我爹嘛,說德明住持的息亂症犯了,讓我過來送藥。”
葉陽晨将溫映雪領到了德明住持的禅房,主動介紹道:“師父,這是我師妹溫映雪,是溫狐師父的女兒。”
德明眯眼慈和一笑,“呦,原來是溫兄的掌上明珠。小雪,你的眉眼還真像你的姑姑。”
溫映雪俏臉轉暖,“我姑姑也這麼說過。”
德明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閉上眼睛,嘴裡不停地輕聲念叨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半晌,德明住持才又緩緩睜開雙眼。
這時,溫映雪從荷包裡拿出一瓶藥,她上前一步,雙手拖着遞上,“韓伯伯,這藥是我父親讓我帶來給您的,您早晚各服一粒,息亂症不日即可康複。”
德明住持欣慰之至,“難得我那兄弟還為我的事挂心,前些日子我們通信,我隻是在信裡提了一句,沒想到他就讓你千裡迢迢地趕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韓伯伯,您别這樣說,以你與我爹爹多年的情義,理應如此。”
德明瞅着映雪笑了。
說完了藥的正事,溫映雪開始“報仇”了,沒辦法,這丫頭自小就是從不吃虧的個性。她借機告狀道:“韓伯伯,我好心過來給您送藥,卻被你寺裡的小和尚欺負,我好不開心。”
德明住持眉毛一挑,“竟有此事?是哪一個欺負你?”
“我也不知道,那個和尚長得瘦瘦高高的。”
德明住持慈祥笑着,“小雪莫急,我一問便知。”
不一會兒,剛剛跟溫映雪交了手的所有小和尚都被叫了進來,足足有十幾人。
德明徐徐問道:“小雪,那些欺負你的人都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