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徒兒那樣說,仁淵雙眸倐地灼灼閃亮,可旋即又變得暗淡幽深,“徒兒,是可能的,隻是有些難。”
“師父,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我有信心。”
“好,臭小子,有志氣。”仁淵又喝幹了一碗酒,語聲高亢吟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葉陽晨朗聲接着念道:“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師徒二人吼完,都笑了起來。
那晚,在葉陽晨的記憶裡,師父第一次笑得那麼開心,也是第一次對自己說了那麼多溫情的話。
仁淵說到最後,直接倒在榻上睡着了。
黃氏湊到前面看了看,對着葉陽晨暖笑道:“你師父喝醉睡着了,你回來了,他太高興了。你也知道你師父的,他雖然嘴硬嘴冷,但是心裡一直惦記着你。”
葉陽晨認同地點點頭,回憶在師父跟前受教多年,他心有感動。他今天能取得這樣的成就,也得益于師父的諄諄教誨。
黃氏娓娓道來,“小晨,你師父對你總是那麼兇,但是你師父那個人,他越是對誰兇,就證明他越在乎誰。對不相關的人,他是不會多費半分唇舌的。”
葉陽晨眼眶濕熱,鼻子也有點酸,“師娘,您不用多說,我知道師父把我當兒子看的。當老子的,哪有不罵不争氣的兒子的。”長大了,走的遠了,葉陽晨才明白,家人和親人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接下來兩天,葉陽晨整日陪在仁淵身旁。白天,葉陽晨就陪着師父去玉瓊潭邊釣魚。晚上,師徒兩人就喝酒、聊天、下棋。
在玉瓊潭住了三晚,葉陽晨拜别師父師娘,回到了長風寨。
早在葉陽晨踏進澤清山的地界,探子就報告山寨主葉陽天了。葉陽天知道兒子肯定會先去看望師父再回來,隻是自己心裡仍然等得急,想得緊。大娘和二娘更是盼得心焦,她們兩人忙前忙後的,讓下面的人趕緊殺豬宰羊,這樣隻要兒子一回來就立刻慶祝。
葉陽晨剛踏進寨門,便看見寨子裡張燈結彩,那陣仗絲毫不亞于自己成婚那次熱鬧。葉陽晨走進海晏廳,見葉陽天正端坐在寨主座位上,他跑上前跪倒在地,“爹娘,兒子回來了。”
葉陽天喜極而泣,唐露和夏薇淚雨如注。這三人祖上不是名門望族,就是書香世家,做了土匪也隻是陰差陽錯。如今自己的兒子這麼有出息,他們作為至親焉能不激動萬分?
夏薇先跑到葉陽晨身邊将他扶起來,然後拽着葉陽晨的胳膊,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唐露半開玩笑道:“每次兒子回來,你都跟我搶。”
夏薇也不與大娘争辯,她隻看着葉陽晨,笑中帶淚,“怎麼走了半年人又瘦了呢?娘這些日子多給你做點好吃的,争取讓你長點肉。”
唐露在一旁附和,“就是,出門在外怎麼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葉陽天見自己的兩個女人不停地啰嗦那些細碎的事,不由得無奈一笑。隻等他的兩個妻子問完了,他才看着兒子狂笑道:“兒啊,這次你真的給爹長臉了。”
須臾,葉陽天站起來,大吼一聲,“來啊,我們舉杯歡飲,共賀吾兒金榜題名。”
話音一落,大廳裡所有人舉起大碗,将碗中酒一飲而盡。
之後,十二分寨的那些叔伯也一個接一個地走過來與葉陽晨喝一杯,誇得葉陽晨很是不好意思。天秤寨的分寨主戰威走過來打趣道:“大侄子,這次得了文狀元,什麼時候你再得個武狀元回來?”
“好的,戰叔叔,我一定努力。”
“臭小子,不說别的了,咱爺們幹它三碗酒。”
葉陽晨不含糊,喝了個痛快。他剛抹了抹嘴邊的酒,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了自己一聲“哥”。葉陽晨覺得身後這聲音甚是熟悉,他轉過身一看原來是自己弟弟,竟然身旁還站着詩怡。瞬時,葉陽晨眼睛瞪得溜圓,心裡猶如經曆山呼海嘯,整個人震驚在當場,“清揚,你怎麼會在山寨裡?詩怡怎麼也跟你來了?”
葉清揚面露愧色,“哥,這兒太吵了,我們三人出去說。”
海晏廳裡衆人歡聚一堂,沒人會一直盯着葉陽晨。葉陽晨便與清揚和詩怡走了出去,等走出大廳,清揚才将自己在林家發生的一切講給了哥哥聽。
清揚嘴笨,詩怡時而在一旁補充。
聽罷,葉陽晨壞笑調侃道:“清揚,我還以為你和詩怡沒有緣分的,沒想到你還是拐走了人家。”葉陽晨看着弟弟,突然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詩怡在一旁努嘴,“陽晨哥,你夠了,我被清揚弄得無家可歸,你不安慰幾句,還笑人家?”
葉陽晨轉而問道:“你姐姐現在好不好?”
“我離開家之前還是好的。”
“這是什麼話?”
詩怡噘着嘴:“可我現在不在家,我又怎麼知道我走後爹爹有沒有難為姐姐呢?”
葉陽晨正色道:“如今我考上了狀元,又有皇上賜婚,我這次再回西關就會娶你姐姐為妻。想必到時候林伯父也應該不會再反對你們兩人的事了。”
詩怡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放着異彩,“陽晨哥,你當真要娶我姐姐啊?”
“廢話,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三日後你們倆跟我一起回西關道吧。”
詩怡和清揚均點頭答應,詩怡在山寨住了這麼長時間,還真惦記家裡的一切。
那晚的長風寨猶如歡樂的海洋,有人甚至宿醉到天明。葉陽晨與父親秉燭夜談,父子一同回憶着幾年前拜訪仁淵的事,艱難的拜師之路依然曆曆在目。可如今再回憶起來,卻是那樣美好。
葉陽天知道兒子這幾年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的成就。他疼在心裡,也驕傲在心裡。父子聊到深夜,方才同榻而眠。
三天後,葉陽晨、清揚、詩怡三人告叩别了父母家人,一同啟程回西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