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音特意備好一片結實的雲,目送不知徐背上阿婆遠去。
神殿周遭包裹的屏障忽現,在兩人穿過後再行消隐。
不見人後,秋桐音才回身,繞至紫藤爬滿的樹後,花藤秋千之上的女子裙衫勝雪,眸色淺淡,不餘雜質。
無論秋桐音靠多近,都未使她自卷軸中擡目。
秋千座椅較寬,兩人落座尚有富餘,秋桐音坐來女子近處,同人打起商量:“姐姐不妨一會讓人間的飄雪消停些,免得叫老人家凍出個好歹來。”
懇求的語氣間攜着親昵,卻未擾得權雪鏡半分。
倒是合上竹簡的聲音大了不少,話中平淡:“你是最會做人,對這個妖上心得很。”
秋桐音挽在權雪鏡臂間,雙足在地面一點,将秋千蕩起幅度,腦後快要觸到架上花藤瓣末,
“我需要她的靈根,總不能白拿還不給些好臉色。”
“這個理由你已經用過很多次了。”權雪鏡對這番解釋并不受用,語氣走涼:“我不比她更強嗎?”
這相争高低的話可使秋桐音眼成半月,誇贊賣好:“誰能比姐姐更厲害,那不知徐不都剛挨姐姐劈嘛...”
此事仿若才隔日,她可是專程去瞧了眼不知徐可憐兮兮的模樣,有時都覺身邊這不苟言笑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虎王。
哄人一事才剛開始,權雪鏡将手臂自她懷間抽回,環在胸口,借反問說清緣由:“你送我的安眠草被她當雜草拔去,是不該劈嗎?”
“什麼?我養了那麼久!!!”秋桐音直起腰杆,就差将氣急敗壞寫在臉上,“那她确實是該劈。”
這安眠的藥草十分脆弱,很難存活,稍有不慎就會枯萎化泥,哪怕有神力控制,也需日日盯緊,連續半年才能從小苗長成幾片不高的尖葉,那時便需要找藥力強勁的靈藥作為伴生,才可長熟。
大半年心血被當雜草,秋桐音聽罷也想掀桌,不過這也怪不得不知徐,安眠的藥草和雜草的樣貌并無太大區分,種在那處又無圍擋,不知徐是倒黴撞見,被劈的明明白白。
權雪鏡可算瞥來一眼,眉有僵色,“她的命數不比林觀鵲,何需你來心疼。”
“我可不是心疼她。”秋桐音重新抓下權雪鏡的手臂,兩手環抱,指向遠處藥圃:“姐姐看那邊。”
藥圃的地很大,曬藥架圍了三面,地中草藥生的幹淨,整齊列隊。
“神殿的藥園都是那位老人打理的,我們的靈土具有生靈之力,每日摘除藥草後,第二日就會再生,神殿對草藥的用處不多,大都半月或一月才去收曬成藥。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勤快的人,每日都将這些藥理得幹幹淨淨,分類曬好,收入庫房,庫裡的好幾件空間法器都被一口口箱子塞得滿當,就算放到林觀鵲她們神殿去,也能用個幾萬年時間。”
自又長好的藥地裡抽回目光後,秋桐音的話仿若臨着和煦日頭,溫溫道:“其實也很奇怪,分明很不一樣,但她會讓我想到我的阿娘。”
話在尾處,權雪鏡将正臉轉來,視線落在秋桐音眼尾徘徊的暖意,“既有此想,怎麼不去送一程?”
秋桐音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命消壽亡,見太多就會麻木,若是悉知便可隻做感歎,眼睜睜地瞧還是會被牽引情緒。
況且,我給林觀鵲送了消息,她定然會去,她才能安撫不知徐,萍水相逢,一段緣分,我就不去添麻煩了。”
“有林觀鵲在,你聽起來很遺憾。”權雪鏡視線回轉,擺正面容。
越是這般話,越惹秋桐音舒心,秋桐音倚靠而去,将下颚靠在權雪鏡肩頭,視線上行,去撞那雙冷眼下視的眸子,不緊不慢拆穿:“是姐姐瞧上去有些酸。”
“哼...”權雪鏡哼笑一聲,嫌棄地推開貼上的人,落足将搖晃的秋千打停,站起身來,在院中擡聲:“上微。”
随話落,稍遠的小道上出現上微的身影,向這方走來,“神司。”
權雪鏡未開口,偏頭向人間的方向看去,上微會意停步,欠身退下,向人間方向轉去,趕往人間驅散雪雲。
無聲的應答叫秋桐音眼中愛欲更重,甩袖而起,向權雪鏡後背貼近。
還不夠貼上,權雪鏡便移到一旁,叫她撲了個空,為此事找了個由頭:“還你贈禮之情。”
贈禮之情?秋桐音兩眼泛光,若真是論這個,她送的東西,權雪鏡得還上萬次,她心中一喜,順話就接:“那就謝謝姐姐了。”
姐姐二字叫得親密,權雪鏡不再作回,轉身緩步走出這方花院,許是沒聽見跟随的腳步,又停下步子,上身半轉,眉間微蹙,
“怎麼,這個月不需要清除濁氣?還是指望不知徐能分心來幫你?”
清濁...清濁!秋桐音都怕聽錯,她苦求萬年不得的事在今日松口,在過分的欣喜雀躍中有幾分難信,兩手垂打在身前,顯盡委屈:
“姐姐不是不想理會我這事嗎......”
偶爾提上一句,權雪鏡都叫她自行解決,不作搭理,是她修行有錯處惹得麻煩,心知不易,權雪鏡幾次不點頭,她便不敢再提。
今兒這...這......
越想着,唇邊的笑容越壓不住,與可憐的模樣就要相悖。
“你以為我是來看書的?”權雪鏡恰時閉目,面浮溫怒,将要破口咒罵。
不等秋桐音有一絲一毫的反應,權雪鏡已負氣而走出幾步,“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