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一道縫隙逐漸闊開,視線正中的畫面,便是被縛住雙手吊起的女子,披散頭發,滿身血痕。
“師姐!!!”玉茶催倒吸數道,抑不住呐喊,沖入内門。
鐵門大開,不知徐披暈手上老實的頭領,又在幾招内解決餘下蠢蠢欲動的兩人。
這道鐵門之後,畫面直擊心頭,内裡暗沉,布滿邪陣,正中的石台上插有半人高的劍,地面坑窪不平,圓盤的紋路通向十幾處,遍布幹涸血痕。
不止氣息刺鼻,更有折磨人精神的嗡鳴聲。
周邊同柳絲橋一樣被吊起,飽經折壽祭劍的人還有數十,均是吊着一口氣,小腿處留有傷口,應是放血時割破所至,其上竟然生有掠奪精元的邪陣,陣法另一頭正附于劍周。
門後的一角堆放了不少白骨與血衣,或大或小的骨架上還有斷裂的痕迹。
不知徐難以置信眼前之景,為之撼動,仙山有六界所向往之色,修道高門,竟藏人間煉獄。
先前隻是聽在耳朵裡,未形成這麼大的沖擊,如今再看人命被輕賤,生死不由自主,她如何看得過眼。
側旁的人睜開眼,向她張口,卻無力說話。不知徐看向口型,那是一句,救救他。
救救他...
不知徐悲憤交加,一劍又一劍斬斷所有束縛住人的鐵鍊,扶下數個無法站立的人。
“師姐,師姐,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玉茶催的哭聲響在突然寂靜的洞内,取出好些瓶瓶罐罐,拔開塞子就灌入柳絲橋的嘴裡。
不知徐這才同數人作比較,也僅有柳絲橋的身上布滿道道被長鞭揭過的血痕。
柳絲橋喝了苦藥,靠在玉茶催身上,生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乏力說着:
“我查到這裡,但...但沒跑掉,他們怕...我是受師父的指使而來,想逼我說實話,但我咬定是...是誤闖,熬過了逼問,他們就信了...想着撐幾天你知道我出事,會找過來的......”
“師姐...”
不知徐移步過來,蹲下說道:“玉茶催,我守在此處,你速速去請你師父和仙山主過來。”
光說不行,得叫仙山主好好看看才知是何場景,況且就靠他們兩人,無法将這些不能輕易挪動的傷者全數擡出。
柳絲橋推開玉茶催,自己撐在地面上,語态忽高忽低,“快去吧,就讓仙山主瞧瞧,橘崖峰到底是些什麼混蛋...”
“那這裡先交給你,我這就去找人前來!!”
玉茶催許是氣急,閃身的速度快上了一倍不止。
見人遠去,柳絲橋吃力擡手,拉下不知徐掩面的方巾,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守護人。”
“是玉茶催快急得快瘋了,恰好我在下界,被她強拖來的。”不知徐随性說,她可不敢搶一點救下玉茶催來救師姐的功勞。
柳絲橋牽動嘴角,她對自己的師妹幾斤幾兩尚有認知,倒也沒拆穿不知徐的暗指。
她推了推餘下的瓶罐,懇求道:“勞煩守護人将這些藥,給弟子們灌下去吧。”
“好。”不知徐正要如此做,将瓶罐收好,逐一給躺在地面奄奄一息的幾人倒入藥汁。
恰好到最後一人,不知徐在門前起身,瞥見高台上露出的頭頂,她擡步向外,看到應躲在外部的孩子懵懵懂懂地自階梯走下來,手裡緊張地握緊那把匕首。
看到不知徐,小孩立馬撲來:“姐姐!這裡怎麼了?”
“不是讓你等姐姐嗎?你怎麼進來了?”不知徐問。
小孩面露委屈,解釋道:“我看姐姐進來這裡好久,我數完了數姐姐還沒出來,就來找姐姐了。”
小孩感覺新奇,繞過不知徐向内走入,不知徐哪能讓人瞧見更恐怖的場景,将其抱起,放入臂彎。
中心放置刀劍的石台隻遮掩住柳絲橋下半部分視線,不知徐這個動作将小孩擡起,讓柳絲橋好好瞧見多出來的聲音是何人。
“不要!”柳絲橋撐大雙眼,與無力間強撐着沖破虛浮的身體,掙紮高呼:“快放...放開他!!咳咳...快放開!”
放開?不知徐不明,向柳絲橋遞去疑問的視線。
還沒聽見柳絲橋要發出的下一聲,她耳邊劃出刃聲,而後刀劍入肉。
噗——
不知徐愣了一瞬,察覺心口處被結實地紮入一劍,再去看那握刀之人,小孩的眼中哪裡還有半分稚嫩,滿是得逞的傲慢和戾色,叫人生出寒顫。
“你...”這孩子...這孩子是誰?怎麼會......為什麼會這麼對她?
不知徐松開手臂,捂住鮮血噴湧的胸口,看向那一把她親手遞出去給人防身的匕首,完全貫穿她的左心。
這一刀是找準而落,正巧完整斷掉她的心脈,以至于她失了反抗的力量,隻能向後靠在鐵門上。
“嗚——”心跳的混亂,上行的血氣從她口腔噴湧而出,同刀口湧向外的血流一并落在地面,為此處又添置一份血氣。
“守護人...守護人!!”柳絲橋艱難爬行過來。
不知徐隻覺心肺膨脹,上不得力,眼前是那小孩跑向另一處暗門的模糊影象,血腥充斥口腔,她逐漸失去支點,靠着鐵門緩緩滑下。
耳邊逐漸嘈雜,不知徐快要聽不清晰,隻有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響徹,高台湧入數人,數言數語,僅有一聲高呼穿透一切,撞入她快眼漆黑一片的意識。
“阿徐...阿徐!!!”
她沒倒在地面,落入一看不清的人懷裡。
“神司!傷守護人的孩子面上帶胎記,向那個暗門跑了!”柳絲橋托着行動不便的軀體爬來,指向一處。
“給我抓住他!”林觀鵲十指盡是懷中人的鮮血,向身後吼出命令,咬出四字:“生死不論!”
“是!”
各門峰主陸續趕來,皆受眼前之象震動,湧入洞中尋本門失蹤之人。仙山主在門前直愣愣站着,不停的搖頭,顫着胡須。
而後才從驚愕中回神,施術同林觀鵲一并穩住不知徐的傷情。
“不知徐!不知徐!”玉茶催在人群最末,這會趕回卻見不知徐倒在血泊中,問起被霄桦峰主扶起的柳絲橋:“師姐,怎麼會這樣?”
“藥谷主身邊的孩子早就被人奪舍了,我也是受他的指引,才查到此地被抓的。”柳絲橋說:“怪我沒來得及提醒......”
山洞内進了數人,一言一語林觀鵲都無暇去聽,借着神力想要将不知徐斷掉的心脈鈎住,卻無論如何使力都無法促成。
林觀鵲越發心慌意亂,不知徐心脈斷得這般徹底,若再不相接,性命堪憂。
本是正巧撞見,又聽玉茶催說不知徐在此,來看看那一副景象,順帶接人回程。
一踏入内便見她的人披散頭發面無血色,身臨血海搖搖欲墜,怎就讓她瞧了這樣一副最讓她心腔受難的畫面。
“嗚——”又是一口鮮血自口中湧出,噴濺在林觀鵲純白的衣袖,不知徐眼睫打顫,卻睜不開眼。
“阿徐!!”
不行...林觀鵲聲調不穩,她不能讓不知徐有事!!!不知徐一定不能有事!!!
這裡距離天際較遠,能夠動用的星辰之力沒有上界強大,她要回神殿,她必須馬上将不知徐帶回去。
她收手将被血染透衣袍的不知徐抱起,一邊吩咐道:“雲都,你留在這裡。”
掃過仙山主時,林觀鵲生了從未有過的語态:“你最好給本君一個合适的交待。”
不過話畢,林觀鵲沒有任何耐心聽取承諾。
轟隆一聲,她沖開側頂高處的石壁,直入長空,奔向月色。
神力裹住懷中的人,才上一道雲層,林觀鵲懇求道:“再撐一撐,馬上就到!你不會有事的!”
她的氣息中已埋入哽咽,拼了全力讓行速更快一些。
雲霧以不是平日所賞之形,而是她上到神殿的層層阻礙。
快些!再快些!她不斷哀求自己,還要再快一點!
“林觀鵲...”耳側總算有道口齒不清的聲音。
林觀鵲低下頭,目含淚意,“我在...我在呢!馬上就到了!”
淚水劃在下颚,落至不知徐胸前的刀柄。
“你個騙子...”不知徐費力道,她的淚迹伴着血水混入林觀鵲的白衣。
聽得林觀鵲氣息打架,不知徐撐開一條縫隙,看向林觀鵲下巴挂上将滴未滴的淚珠,伴随又湧出的血液,字字确信:
“你根本...就...沒忘記...”
最後一字畢,林觀鵲忽覺手中的人軟下軀體,她抱緊昏睡過去的人,呼喊一聲更高一聲:
“阿徐!阿徐!!!”
“阿徐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