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狹隘之處,不顯星月,身周暗沉,四下無風。
寂靜到相隔一臂還能聽見彼此的喘息。
兩人正處容納仙山地界的夢境空間邊緣,一方微小光圈,漂浮在樹梢,肉眼可見裂痕。
“橘崖峰主年輕時便參悟大道,識海不說鑄成銅牆鐵壁,也不至于消散如此之快......”林觀鵲翻動光圈,尋找較為完整的地方。
哪怕昨夜出事,至今不過六個時辰,而眼前景象可有十個時辰的崩裂之态
或是這識海本就遭遇侵害,所以會一夜暴斃,消散迅急。
“現在該如何,我們要進去救人嗎?”不知徐的劍已然握在手裡。
“我得尋一處還未生裂的表層,才能借以支撐餘下的地方,”林觀鵲在光圈上屢屢試探,又似無心來說:“你消息倒是靈通。”
不知徐早想好措辭,坦然道:“剛回神殿,恰好聽見仙侍的禀報,我就追來了。”
眼下不是追究她們之間問題的時候,林觀鵲冷靜巡走,終是在數道裂痕中盯緊一處較為完整的空間壁。
事不宜遲,林觀鵲擡掌打入濃厚神力。
頃刻間,金光迸發,似瞬間綻開的煙火,照徹整個圈層。
指尖推動,林觀鵲借那完好的一方作為空間支點,神力為柱,撐開快要塌陷的餘所,裂縫之中泛出光絲。
不知徐被此光束晃目,本能閉上眼睛。
再次睜眼時,刺目光束已退,于浮動的空間底部生出四四方方的冰藍色法陣,林觀鵲刺破指腹,将血液滴入于法陣邊緣。
數道小陣如交疊鋪展的錢币,以法陣四方邊緣外側騰起,交彙在浮動空間頂部,将其完全包裹。
而後,數百小陣輪番運轉,皆向中心動蕩的空間射出光絲,将空間的外殼固定其中,夢境的光圈靜置,更似一件展品。
不知徐透過這以血為引的大陣,眼尖瞧見夢境裡浮動的碎片減緩行速,猜測道:“這可是将原有識海造出的夢境置于天機内?”
她記得瞧造夢術綱領時見過,坍塌至半數的夢境空間僅可納入造夢天機的邊緣,處于天機外混沌與造夢天機的交界,無法置于天機正中。
天機為星辰之力演化,周有極強隔絕混沌的屏障,可若是直接入這方破損的空間内,靠近混沌的方向随時會有濁氣沖撞而來,極其危險。
她通讀神殿典籍後才逐漸理解玉茶催最初同她說夢境危險是何緣由。
想來此舉是穩定空間之法。
“不錯,”林觀鵲微回頭,頗為欣賞不知徐的智慧,向其作釋:“撐開内裡,外部連接造夢天機,如此一來,破損之處不會湧入混沌力量,我們有更長的時間入内。”
“此術可支撐多久?”不知徐問,林觀鵲既然自傷來設陣,定非尋常陣法,支撐時長應會受限。
林觀鵲走離樹邊,行至邊緣黑暗處真正的空間前,“我們僅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不知徐松弛不下的心弦繃得更緊,剛脫離獸态就遇到這般棘手之事,心間晃蕩,難以平靜。
“夢境已開始塌陷,定有空間碎片橫行。”林觀鵲向黑暗裡邁入步子,卻于明暗交錯間停頓,回轉上身。
她狀似無神,目色清疏,對上那雙細看還能在眸周瞧出金棕瞳色的眼睛,聲如風去:
“不知徐,還請守護我。”
内情未蔔,那便請不知徐如今日出現時所說,守護她的前路。
不知徐稍有楞色,未從愈漸洶湧的心跳中抽離,待林觀鵲全然沒入黑暗裡,她才心急邁步,高聲去回:“是。”
黑暗中僅有微弱光線,不足以讓她們看清任何事物,林觀鵲打開掌心,其上多出顆夜明珠,照亮内裡。
夜明珠抛向高處,借着稍明亮時,林觀鵲掃過四周,不少方位已然塌陷,碎片在上空漫行。
林觀鵲感知不到氣息,心下更生不妙的想法,她向虛空高聲喊道:“衛蘭!”
音波被她借力打向八個方向,尋不見回應。
“咳咳...”耳側,不知徐清起嗓子,似在蓄力,而後有了一聲咆哮:“衛蘭!!!”
這聲蓋過林觀鵲數倍,稱得上河東獅吼,叫林觀鵲都想捂住耳朵。
在不知徐随之而來的臉紅中,林觀鵲給予一出十分滿意的眼神。
大貓的嚎叫屬實異于常人......
咔——
斜前方的微小一聲被林觀鵲敏銳捕捉,随之動身,“在那個方向。”
兩人前後閃身,不知徐還不忘舉着夜明珠跟在林觀鵲身後充當燈架。
按此方位飛行足一裡地,林觀鵲得見地面的人形輪廓,去得更快些。
衛蘭比林觀鵲預料中的狀況更為慘烈,人失力倒在血泊,後背插入帶有黑氣的碎片,鮮血染透衣衫,在地面彙聚成鏡面。
縱然神使血液澄澈,也擋不住鋪面而來的腥氣。
“衛蘭,你怎麼樣?”林觀鵲落到近處蹲下,任由地面的血液浸染她的白衣。
眼前人稍稍有動,卻說不出聲。
林觀鵲心生慶幸,還能支撐便有回旋餘地。神殿每一個人都是她的臣民,她會心系他們的安危,不容有失。
她将神力打入傷口處,此地處于混沌交界,遠離天機中星辰力量濃郁之所,她借以展現的治愈術極其有限,隻能靠自身神力維持。
應是力量過甚,擾得空間内部氣流有變,不少碎片循迹而來,對準林觀鵲這邊。
咻——
正察覺有異,便有破空聲響,一枚原本安然的碎片忽而調轉方向,以最鋒利狹長的尖端對準林觀鵲的後心,閃擊而來。
不知徐凝眉,抛起夜明珠,使光線所覆範圍更大。
突襲之速可謂瞬息,可不知徐的反應還要更快一點。
心随意動,劍光出鞘,不知徐挪步,以身擋在林觀鵲身後,劍意顯色,劈向襲來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