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苦柳?”曹空笑道,“苦柳就是千鐘寺人,還能向着我們嗎?”
談韶眼神微動,拍拍小石的腦袋:“怎麼說?”
小石自動忽略曹空,道:“今日的千鐘寺和昨日的千鐘寺有很大不同,想來各位師兄也發現了,而最大的不同是今日住持回來了。”
确實,今日的千鐘寺整個氣壓都是很低的,不似昨日,好歹有幾分人味。
“并且,自從住持出現了,苦柳就未曾出來了。”小石道。
“你的意思是,苦柳與無柯,有嫌隙?”談韶問。
“不錯,”小石道,“而且我想,這與前任住持的暴斃有關。”
莫問望着小石,滿眼賞識:“小師弟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小石望向莫問,語氣稍緩:“師兄謬贊了。”
“哪有謬贊,”談韶笑着攬過小石,“你這腦袋瓜子是真不錯。”
小石被攬進談韶懷裡,當即紅了耳尖:“師兄……”
“不過呢,今夜還是需要小師弟來幫個忙呢。”談韶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小石的鼻尖。
餘光卻掃過了床上那個貼着符篆的枕頭。
落葉被掃帚攏到一起,一旁的簸箕也早已準備好了,小和尚認真地将落葉掃進簸箕裡。
“小師傅。”
小和尚聞聲擡頭,映入眼簾的便是談韶那張帶着明媚笑容的臉。
談韶的五官可以說是很是精緻了,尤其是那雙眼,似乎永遠帶着一絲懶散的笑,更是帶着一絲雌雄莫辨的美,如此近的距離,縱使小和尚一個出家人,仍然有所震驚。
“小師傅,不知苦柳大禅房在何處,”談韶帶着禮貌的微笑,“我有些事想找他。”
小和尚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就在寺的最西邊,那邊人少,大師喜靜,就院子就安置在那邊了。”
得到答案,談韶報以一笑:“多謝小師傅了。”
随後,他便去往西邊。
寺裡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誦經念佛,打坐冥想。
談韶去西邊時,曹空幾人已經跟着大部分人去打坐了。
待他回來時,卻在牆邊樹下,看到了正在注視他的無柯。
談韶頓住腳步,與無柯遙遙相望。
片刻,無柯收回目光,轉身往一條小道走去。
談韶微微蹙眉,心裡有些疑惑,方才無柯的眼神,似乎在喚他一起。
稍作思慮,他壓下心頭疑惑,也跟着走去。
果然,越過那道牆,小路上,無柯立在杏樹之下。
談韶走過去,在他身邊停下。
“你方才去西邊了。”無柯望着虛空,淡聲地說着陳述句。
“是。”談韶也沒有什麼好隐瞞,“找苦柳大師有些事。”
“有什麼事,”無柯望向談韶,眼裡帶着戲谑,“是如何讨伐貧僧的事嗎?”
談韶微微一愣,旋即發覺這位住持是連演都不演了嗎?
談韶假笑:“住持這話什麼意思?”
“此處無人,談公子,不如與貧僧打開天窗說亮話。”無柯冷靜道。
此言一出,談韶心中的氣也算落了,他不禁有些好奇:“事未竟,住持怎麼這般沉不住氣。”
“不是貧僧沉不住氣,而是你不能讓貧僧沉不住氣。”無柯嘴角上揚。
談韶輕哼一聲,眼尾上揚,帶着一絲譏諷:“哦?住持有什麼本事讓我言聽計從嗎?”
“談公子,你與那位曹公子,穿了幾年鏡水瑤宮的衣服,就忘了自己半妝的面具了嗎?”
談韶嘴角笑意漸凝。
“若貧僧未記錯,鏡水瑤宮的沈長老被害,與半妝可脫不了幹系,”無柯向他走近幾步,“若是現在的沈長老知道,殺害自己長姐的兇手就活在她眼下,不知她會作何感想,鏡水瑤宮又會作何感想。”
“沈長老之死與半妝毫無幹系,”談韶眼底泛冷,唇角帶着冰冷的嘲諷的笑,“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住持,身處佛寺之中,日日焚香拜神,怎的就做出殘害同門,禍及蒼生之舉。”
“有無幹系不是你說了算,而是宮門之人如何決斷。”無柯道。
無聲的硝煙在兩人之間蔓延,直至牆後細碎的踩枝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安靜。
談韶唇線抿直,瞥了身後一眼,餘光間一隻狸花貓路過。
談韶目光稍稍柔和,轉而面向住持,神色帶着傲氣:“是非在己,若是天理昭昭,一身清白又何須畏懼人言,住持,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是非不辨。”
說罷,他轉身,側眸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好自為之吧,無柯。”
無柯立在原地,藏在袖中的手無端地加快了摩挲佛珠的速度。
他望着談韶的背影,片刻又看向了那隻無端出現的狸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