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光呈規則的橢圓形，潋滟紋路晃動得厲害，好似一面映着水波的銅鏡。

沈微霜走過去，瞳孔陡然放大。

***

他們開啟通道了。它清楚地意識到。

身體中傳來疼痛，以及幾乎從誕生意識之初起便不曾有過的，被打開的感覺。

它的意識向上浮，不用長出眼睛，便能清晰無比地看到那群人。

一身青衣，約莫十來個，為首之人一男一女，男的清隽女的秀美，身上皆帶了某種不屬于凡塵之人的特殊氣息。

“你等的那人還未來？”

青年輕聲問，整個人青袍緩帶，眉眼清雅，亭亭如修竹，溫潤如春水。

倘若沈微霜在這裡，定能認出這人便是她在那玉石鋪子裡遇見的年輕男人，那自稱是受兵災所迫前來避難的掌櫃遠親。

燕仇。

紅衣少女面色沉沉，沒有言語，青年淡淡笑了。

“他倒是狠心，如此果斷地放棄了進入昆侖的機會。”他說，“無妨，我等的倒是在附近了。”

“燕仇，你到底在等誰？”少女蹙眉問，“我可沒察覺到這附近有活人。”

青年輕輕一挑眉梢，似是也有些奇異：“不在附近，也在這天山中。我在她身上下了标記，隻要她在這山脈裡，那便逃脫不得。”

“此次回去，”他頓了頓，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那件事情，便有着落了。”

“……”

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它沒注意聽，隻望向那群青衣弟子的所在。

那琉璃小瓶中的淡紅色液體已然消失不見了，它被倒進了山中，此時又被封印困住，若無意外，等待它的就會是被一劍劈開的下場。

謝辭說他們是昆侖弟子。它靜靜凝視着他們，存世數千萬年，它見到仙門之人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靈性熠然，天道眷顧。與那些山腳下的，小螞蟻一般的人們截然不同。

人仙通道，由過于濃郁的天地靈氣孵化孕育而成，如今天地靈氣盡歸于仙界，它本應對仙界之人更感親近。

但千萬年來陪伴着它的，卻是那些百年一輪回的凡人。

天山，九重天之落石，人間之高山。

山巒頂部在搖晃，落石如雨，山頂在劇烈震蕩中洞開，周圍山體一瞬間透明如蟬翼，那裡面漸漸浮現出别的東西來——三頭五眼的異獸，遮天蔽日的大鳥……

那是仙界的映射，它知道，前不久通道不穩的時候曾浮現出來過，被那時初初來此定居的人看到，吓得肝膽皆顫魂飛天外。

不遠處的小鎮傳來驚呼，有人注意到了此處的奇景。

就看那小子的了。

它最後望了一眼山腳下的小鎮，漸漸沉落下去，沉落下去，沉落到山巒最底端，如同以往千萬年般，沉默而亘古。

***

她看到了。

……但這是什麼？

一片混沌中，沈微霜怔住。

光影粼粼波動，她再熟悉不過的少年郎持刀，挑眉而笑，刀劍相交，他對面，容貌明媚姣好的少女輕蹙眉，後退一步。

刀影晃動，她根本看不分明，隻見片片殘影，還有不甚清晰的明月浮現，兩人似是在切磋，不過短短半刻便停手，相互分開。

那似乎是一處擂台，台下有幢幢人影，謝辭望一眼對面少女，眸中帶笑，笑裡有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裁判宣布結果，兩人各自躍下擂台，視野跟着謝辭轉。

少年郎不知走入了何處，腳步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發絲拂過俊俏面頰，額間因方才的切磋而些微汗濕，被勁裝包裹的胸膛上下起伏，一雙眸子熠亮如星。

他推開一道房門，室内，少女微微笑，在等他。

于是謝辭挑眉，一腳關門。

兩人皆呼吸急促，懵懂熱烈，耳畔紅霞似燒，長睫顫動間都晃出蓬勃生命力，天之驕子，意氣風發。

兩相對望，一瞬靜默後，謝辭拽住少女，高大身軀覆壓而下，欲要将她覆在桌案上，少女一勾腳，形勢瞬轉，上下颠覆，她壓住他。

喘息交融，心跳搏動，謝辭哼笑一聲，眸色愈深，擡掌覆住少女後腦。

情如烈火，轉瞬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