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迦宜眼皮跳了跳,杵在原地等他靠近,低聲說:“沒躲,隻是沒發現你回來。”
程知阙又笑了,聲音輕斥她的耳膜,“是嗎?”
付迦宜勉強想出一個還算合乎邏輯的借口,不太熟練地扯謊:“嗯,我有輕微的夜盲症。”
原本隻是随口一提的即興話,沒曾想小姑娘解釋得這麼認真。
迎面突起一陣涼風,程知阙用身體替她擋住風的來源,“先回屋吧。當心感冒。”
隔天星期一,付迦宜在上課前接到琴行管家打來的緻歉電話,跟她約送貨師傅上門調換鋼琴的具體時間,大概半月以内。
法國人偏好慢節奏的生活,工作效率極低,售後處理起來慢得不是一點半點。
昨晚安維爾走得倉促,忘留聯系方式,需要她找時間到隔壁拜訪一趟,告知他處理結果。
付迦宜托腮坐在書桌前,右手轉筆,腦子裡在想這事,直到看見程知阙進了書房才回過神。
大概為了更貼合角色,他今日換了件熨帖的白襯衫,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搭黑色西褲,寬背窄腰,身材比例極佳。
付迦宜隻瞧一眼便默默移開了視線,手裡鋼筆的轉速比剛剛快了些。
程知阙走到她面前,從成摞教材中拿起其中一本,随手翻兩頁,“未來打算往哪個方向發展。”
付迦宜回:“生物醫學工程。”
“為什麼想學這門專業?”
“……要說實話嗎?”
“自然。”
付迦宜說:“我從小身體不好,不常出門,跟醫生和各種醫療器械打的交道最多,對這些還算了解……想學這個可能是因為,對自己熟知的領域會比較有安全感。”
她對上他晦澀難明的目光,聽見他說:“想法不錯,的确很适合你。”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肯定,有輕易擾人思緒的本事。
程知阙問:“喜歡數學嗎?”
付迦宜搖頭,“好像一般。”
“那就先從這門開始複習吧。”程知阙說,“高中升大學的BAC考試中,隻有文學類學生能自主選擇考不考數學,對你來說是必考的基本科目。”
很長一段時間,付迦宜都覺得,聽程知阙講課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太遊刃有餘,斂了平日裡又雅又痞的風流成性,角度刁鑽,實在很會把控課堂節奏。
上回她說不知道他能教她些什麼,原隻是一時賭氣,仔細想想,這段時間他的确教會了她很多方面,用潤物無聲的方式,待她寬容且溫和。
中途歇息,付迦宜無端提起:“有件關于你的私事,我一直有點好奇,可以問嗎?”
程知阙:“說來聽聽。”
“我想知道,七大化學系的博士學位要攻讀幾年。”
“理工科一般三到五年。”
“那……你今年是第幾年?”
程知阙似是默了下,“第四年。”
“陪我長住在這邊,真的不會影響到你的學業和今後的個人發展嗎?”
“不會。”
這回答倒也不假。
他并非正主,又怎麼會有影響。
隻是這些付迦宜并不知情,她輕呼一口氣,懸在心口的石頭終于沉下來。
雖說想得到什麼總要付出對等代價,可不知怎麼,潛意識裡她的确不願看到他也這樣,為身外物竭力,不得不陷入兩難的境地。
一整天時間淌水一樣過。
上完下午的課,晚自習前,付迦宜跟程知阙請了一小時假,說想外出一趟。
他沒問她具體去哪,隻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安維爾住的房子離這不遠,徒步大概不到十五分鐘,鵝卵石子路被橡樹和半人高的扇形綠葉包圍,人在裡面穿行,望不到前路。
付迦宜站在别墅院外,伸手按響門鈴,等了好一會不見有人出來,以為安維爾不在家,正準備原路返回,瞧見閣樓突然亮了暖燈。
她耐着性子又按一遍。
過了兩三分鐘,被安維爾迎進門,發現偌大房間空無一人,講話隐約有回聲,付迦宜問:“你平時一個人住嗎?”
比起她那兒的熙來攘往,他這裡陳設偏黑白簡約風,毫無人氣,和冰窖沒什麼區别。
安維爾抿唇一笑,“是的,我父母常年不在法國,我一個人留在這邊上學。”
“那你廚藝一定很好,能自己照顧自己。”
“其實我不太清楚做出來的食物好不好吃……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邀請你幫我嘗一嘗。”
付迦宜回以一笑,禮貌應對,“好啊。”
兩人聊完正事,安維爾朝樓梯口指了指,提議:“對了,要去樓上瞧瞧你的鋼琴嗎?發現型号不對之後,我沒再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