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京一轉方向盤,巴博斯右轉駛向另一條路。
楊京熟練地駕車在車流中穿梭,并說道:“别想這麼多,憂思傷神,難得遇到,我們去吃飯,今天有新鮮野生虎河豚,刺身的味道還不錯。”
楚岚無語地看他一眼,言簡意赅送他兩個字:“不去。”
楊京卻不肯放棄:“拜托,看在我救你兩次的份上,陪我吃個飯總行吧,你不能因為晉二遷怒我,洪洞縣裡也還是有好人的。”
楚岚不置可否,不過還是默許他把車開到日料店。
這家日料店非常正宗,從裝潢到設計,典型懷石料理風格,像一腳踏入東京,耳邊的交談聲都是日語。
穿着和服的服務生如同昭和時代的大和撫子般溫順美貌,踩着木屐,低頭躬腰,一路小碎步将楊京和楚岚引入貴賓包間。
貴賓包間的面積頗大,由木制屏風圍起,牆上挂着一副源賴光斬殺酒吞童子的浮世繪。
與一般狹小逼仄的日式包間不同的是,這裡除了食客吃飯的小榻以外,還有用于向客人展示食物制作過程的料理台,不鏽鋼材質,寒光閃閃。
楊京和楚岚入座後,廚師和助理安靜地魚貫而入,帶來大小規格不同的刀具和活蹦亂跳的食材。
體格強壯如山口組成員的中年廚師對着客人們鞠躬示意,接着将遠比普通河豚體型巨大的虎河豚放置于案闆上,一手按魚,一手舉刀,幹淨利落切進虎河豚腦後的脊柱位置。
他拔出刀,按住不停扭動的虎河豚,将鐵絲從切口處捅進河豚脊柱,反複攪動,确保虎河豚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據說是為了食用安全,河豚都是活體宰殺,以确保最大程度放血。也就是說,當廚師剝皮、割鳍、剁嘴、切眼時,河豚還是活着的。
楚岚看到這隻虎河豚的魚鰓劇烈鼓動,在它已經被剝下全部魚皮、暴露出白色魚身時,中年廚師熟練地一刀切開魚腹,将體内器官挖出,大量血液沾染在案闆上,滴滴答答落下。
最毛骨悚然的是,當中年廚師環切一圈,扯下虎河豚的頭放到一旁,專心切割魚身時,血淋淋的魚頭依然在一張一合地鼓着腮,徒勞地試圖呼吸。
僅用數分鐘,中年廚師就将一整條虎河豚分解完畢。他取下兩塊巨大的白子,用水沖了沖,舉起來,微笑着示意食客來看。
楊京噙着笑鼓掌,作為對他精湛技藝以及這一場精彩演出的贊揚。
接着,中年廚師細緻地将虎河豚的魚身切成薄到半透明的生魚片,放入肥前燒描金黑瓷盤中,魚片層層疊放,如同一朵盛開的花。
楚岚鼻端若有若無地彌散着血腥氣,對着這盤新鮮到十分鐘前還是活魚的刺身,她毫無食欲。
但顯然,河豚刺身很對楊京胃口,他甚至可以不蘸醬油和芥末,直接空口吃生魚片,看起來津津有味極了。
不過他也沒隻顧着自己吃喝,吩咐廚房給楚岚做了手握壽司和鳗魚飯。
她沒有胃口,筷子尖挑了幾顆米粒,實在意思不下去,便放下筷子。
“吃不習慣嗎?我以為你在申市這麼久,應該已經習慣日料。”楊京問她。
楚岚搖搖頭,沒說習慣還是不習慣,隻說:“吃你的,别管我。”
楊京卻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筷子撚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生魚片,對她說道:“你是不是以為這是場鴻門宴,我在故意吓唬你?”
楚岚看了他一眼:“我還不至于被一條魚吓到。”
楊京笑了笑,眼睛盯着楚岚,将魚片送入口中,黑色的木筷,雪白的魚肉,鮮紅的唇舌,共同構成一副奇異的畫面。
他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食物,用手帕按了按嘴角,開口道:“我隻是想提醒你,繼續留在晉二身邊,你會成為這條案闆上的河豚。”
楚岚不動聲色地問:“難道和你在一起就不會嗎?”
楊京舉起清酒向楚岚示意:“你将和我一起執刀,姐姐。”
姐姐這兩個字被他說得纏綿悱恻極了,像情人低語,無限誘惑。
楚岚心如鐵石,不置可否,卻聽到楊京又說起:“你知道嗎,王中子已經取保出來了,他正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