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林雁用氣聲發問。
那人安安穩穩平躺在山洞角落,呼吸平緩,額頭不知是受了熱還是發了病,素淨皮膚上滿是汗珠。
林雁拿出手帕近身,輕緩地拭去他額上的汗。
一呼一吸間,一種山檀木燒盡的味道缭繞她的鼻腔,極淡極輕,她輕輕挨上江重雪的身側,才确認這香味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
江重雪以前身上是這個味道嗎?
林雁有些疑惑,心想許是平時與江重雪靠近的機會少,一旦靠近又總有心事,少有這般靜谧時刻,是以沒那閑心亂聞。
可心是這麼想着,卻總有哪裡感覺不太對。
林雁蹙眉,猶猶豫豫探手,撫上了江重雪的臉側,揪起薄薄的臉皮扯了扯。
她記得課上有師長講過,現今世道用來易容的法子共有三個:剝皮、捏塑、易骨。前兩者都是套臉皮,隻是一個套真的,一個套假的,鑒别方式很簡單,扯一扯就行。最後一個法子更改骨相,隻有屍體才能經這般造作,故而隻有魂體可以附身的鬼族用這最後一個法子。
此刻林雁摸着他的臉,手感細膩溫熱,并無異常。
最近和他們有沖突的也就沈沉舟,随便一個孤魂野鬼應該不會提前易骨成江重雪的樣子等在她必經之地埋伏她……而且他的傷不像假的。
就在林雁思考時,冷鋒雙目睜開,直直地刺向林雁:“做什麼?”
林雁急促抽回手:“啊?啊……那個、那個徒兒看師尊臉有些紅,想看看師尊有沒有發燒。”
“試出來了嗎?”
“啊?”林雁讷讷出聲。
“吾,發燒了嗎?”
“沒試出來……”
“額頭。”江重雪僵硬吐字,以一種強勢姿态擒住林雁的手腕,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一片滾燙,好像真的病了。
江重雪半撐身子,擡眼看着半蹲俯身的林雁,一雙桃花美目似乎在問她:如何?這回試出來了嗎?
林雁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連心都跳慢了半拍。
空氣裡突然彌漫起了血腥味,林雁回神,偏頭看着他的肩頭,緊張道:“師尊,你肩膀上的傷口漫出血了。”
江重雪松開她的手,躺了回去,淡漠眸光掠過肩頭,合目,啞聲道:“它自己就好了。”
林雁深吸一口氣,反問道:“您身上那些舊傷難道也是自個兒好的嗎?”
“……”
沒有人回答她。
江重雪無聲無息地躺着,面上绯紅加劇,林雁傾身搖了搖他,喚道:“師尊?”
沒反應。
林雁等不住,解了他肩上的布條,撒了一點止血散,用新布條将他肩膀裹好,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完,江重雪都沒有任何動靜。
她頹然癱坐在地,低落情緒逐漸爬滿全身,隻是還沒等這種情緒啃齧心髒,躺倒的那個人又有了動靜。
這回是夢呓。
他喉頭上下滑,唇瓣蠕動,含含糊糊不知在說些什麼,随後突然一聲驚叫,說出口的卻是“母親,回來”。
感覺自己觸碰到什麼密辛的林雁自覺挪遠了一點,而在這之後江重雪安靜下來,抿唇壓抑住了口中的悲聲。
端着活的人生也夠累,悲喜都不能自由自在地宣洩。
嗯?原來江重雪是有情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