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心頭一暖,說道:“謝謝二嬸。”
“你在山裡待的日子不短,這段時間你是怎麼熬過前幾日那場大雪的?”楊氏問道。
林雁心念一動,低聲道:“其實,這段時間我沒在山裡,我去鎮上了。原想着做幾份活賺點錢傍身,但現在寒冬臘月,我能做的活實在是少,這才回來的。說起來,我又瞧見白先生了,白先生讓我給您帶聲好。”
楊氏聽罷,眼眶一熱,匆匆“嗯”了一聲,而後又道:“你這衣裳有地方我好像沒補好,再給你補補。”
林雁拿起衣服遞給她,見她就着接過衣服的動作,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她默了默,聽着屋裡頭此起彼伏的三道鼾聲,問道:“二嬸,你想走嗎?”
楊氏手一抖,縫衣服的動作肉眼可見地加快,而後斷開線,将衣服放回林雁懷裡,說道:“妥帖收好,别讓光宗瞧見,又給你鉸了。”
林雁卻沒罷休,湊近她,附耳悄聲道:“二嬸,難道你想走我娘的後路嗎?”
此話一出,楊氏愕然睜眼,呼吸急促,身子也隐隐發抖。
根據原主的記憶,原主的親娘就是生兒子虧空了身體,林大又不肯給錢讓她好好養身子,剛生完孩子就趕下地幹活,沒幾天就去世了,林大還罵她這個死鬼娘死得早,害他還要花錢去買羊奶喂林光宗。
楊氏嫁到這個家好幾年都沒生孩子,林二想兒子快想瘋了。現今家裡幹活的就楊氏一個,若她懷孕生子,多半和林招娣的母親一個結局。
這句話終于戳到了楊氏的心口,她急促喘息兩個來回,顫聲道:“這村裡被賣進來的女人,哪有走成的?”
“陳寡婦、孫大嫂,不都跑了嗎?”
楊氏卻搖頭:“我自小腦子笨,沒旁人機靈,跑了也會被抓回來的。”
林雁搖頭,說道:“一切有我,我機靈啊,準備好了就趁夜色走,不會被發現的。”
隻是此話一出,楊氏卻突然變了臉色,促聲道:“不可!你這幾天不在家不知道。最近村子裡鬧鬼,晚上總能聽見什麼鬼哭狼嚎的聲音,還有幾戶人家的門大半夜被拍響,可吓人了!”
林雁本來就沒打算今晚就把楊氏說動,這個時代的女兒被束縛住了手腳,顧慮太多,膽子也太小。
正當她打算結束話題先眯一會兒的時候,門突然被猛力敲響了。
楊氏變了臉色,哆哆嗦嗦道:“……就、就是這個聲音。”
林雁愣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楊氏指的是她剛剛說的鬧鬼事件。
外面拍門聲十分強烈,屋裡男人睡得鼾聲如雷,林雁遲疑了一下,擡步走過去。
楊氏急促叫道:“招娣!不要開門!不要開!”
林雁的手停在了門闩上,而外面的拍門聲正好停止。
她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兒,外頭很久很久沒有聲音。
沒有人的呼吸聲,也沒有離開的腳步聲。
林雁轉身,走到面色慘白的楊氏面前,抱住她,輕聲道:“沒事,就是風吹門的聲音。”
絕不是。
剛才她走近的時候,可以清晰地聽出來,這絕對不是風吹門的聲音,而是人的手掌拍門的聲音。
兩人挨在一起,坐在竈邊,四周隻剩下屋外隐約的風雪聲、屋内鼾聲、兩人緊促的呼吸聲,以及火苗燒斷柴火的噼啪聲。
……
早上家裡人吃東西的時候,林雁還是不怎麼餓,林大和林二也沒打算給她吃飯,還是楊氏偷偷藏了個窩窩頭塞給她,打眼色讓她出去吃。
林雁揣着窩窩頭,一邊想些有的沒的,一邊往村頭走去。
遠遠便瞧見許多人聚在一起。她心尖一動,疾步湊過去,透過人群縫隙,隐約看見地上卷了個草席,草席裡明顯是裹着什麼東西。再擡起頭,有個穿着衙役服的清秀男子正在盤問其他村民。
林雁護着窩窩頭,又往前湊了湊,聽了個七七八八。
夜裡死人了。
住在村頭的張文大清早死在自己家門口,胳膊被齊根砍斷,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