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風起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面容重合。
“子筠……”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會呢……好端端的,怎麼就躺在這了。
“世間邪魔橫行,身為修道豈能坐視不管,師父在上,請為徒兒做個見證,邪魔不除,吾永不歸家。”
當日誓言在風起耳邊回蕩,記憶裡的少年一身正氣、神采飛揚,如今他面容依舊,淺淺笑着,仿佛隻是淘氣,躲進棺木裡睡了一覺,正做着好夢。
*
慕氏藏在深山裡,李星然在雲端拿着望遠鏡眺望了許久,才看到一角飛檐,黑瓦棕檐,層層疊疊,末尾綴着一蓮花形狀古銅鈴,端的是一派莊嚴肅穆。
“選了個好地方立府,不過真夠隐匿的。”李星然道。
南無尋嗯了聲,表示贊同。
“這座山本屬于九曲峰,當年慕氏掌門斬殺了一座山的妖孽,名聲大噪,正值九曲峰内部不平,沒空管這些,慕氏才得以在這座山上立派。”
“所有說這座山是慕氏搶來的。”李星然眨了眨眼。
南無尋道:“算是。”
“這倒能解釋為何衆人總說慕氏學九曲峰了。”
慕氏興起也不過是這七年的事,關于這個門派,有人說慕掌門公平正直,一心向道,帶領導的弟子也個個是人中龍鳳,而還有一個聲音則說,慕氏踩着九曲峰的屍骨上位,得位不正,底下弟子必也是心術不正之人。
千人千口,李星然對此保留意見,總歸要眼見為實。
“這座山好安靜,連隻鳥都沒有。”李星然平靜道。
按套路來說,這是要發生大事的前兆。
“你看出什麼了?”她問身邊的南無尋。
“有血腥氣。”他道。
仿佛是為了驗證南無尋的話,不多時,慘叫聲響徹雲霄,李星然連忙舉起望遠鏡往驚叫聲方向看。
視野被黑色的一團東西覆蓋,她慢慢向上移,一雙眼睛猝不及防與她對視。
李星然猛然瞪大眼睛,卻沒驚叫出聲,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往上瞧。
“一個人被吊挂在樹上,”她鎮定道,“手腕腳腕都有道血痕,地上有一灘鮮血,看樣子應是被人放學而死。”
她往四周瞧了瞧,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天地仿佛在一瞬間降溫了好幾度,讓她不自覺顫了起來,這時,一隻手握住她,溫度從指尖傳來,驅散了寒意。
李星然穩住了身體,道:“林子裡都是屍體。”
南無尋沉聲道:“下去看看。”
李星然點頭:“好。”
兩人下了雲端,還未到深林,便又聽到一聲凄厲的叫聲。
“啊啊啊!”一個人從林子裡沖出,“受不了了!這鬼日子誰愛過誰過!我現在就要上吊!”
說着他從身上解下褲腰帶,找了棵歪脖子樹作勢就要上吊。
“娘的!見鬼!老子現在就死!看誰敢攔着老子睡覺!哈哈哈哈!”
李星然望向南無尋:什麼情況?
南無尋聳了聳肩:不知道。
李星然瞥了眼上吊人:他睡不着?
南無尋也瞥了眼上吊人:黑眼圈很重,看來是很久沒睡好覺了。
正當兩人眼神交流之際,那個人已經在樹上挂好腰帶,眼看着頭就要往裡鑽,李星然兩人正打算出手救人,這時又來了一夥人,一對老夫婦,一個年輕女人抱着一孩子,看來分别是這男人的父母、妻子與孩子。
老夫婦一個跨步一把抱住兒子的腿,“兒啊!你死了可讓我們這一家子人怎麼辦!”
“爹娘,老婆,我對不住你們!我實在不想看到那些畫面了!”說完頭鑽進繩圈裡,驚得老夫婦大喊,妻子抱着孩子大哭。
歪脖子樹樹幹細小,挂不住這麼大一個人,再加上他的父母抱着他左搖右搖的,沒幾下,嘎吱一聲,樹幹斷裂,人摔下了地。
男人又是一陣捶地嚎哭:“蒼天啊!沒理啊!這年頭好樹都被人占去,想上吊都不成!”
李星然從他的話裡準确提出兩個信息點。
“不想見那些畫面”是哪些畫面?
“好樹被人占去”又是被哪些人占去?
第二個問題倒是好解答,在雲端上她便看見林子裡每棵樹挂着一人,或許他的意思便是樹被死屍占去。
至于第一個問題嘛……
李星然略一思忖,緩步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朋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何必自尋短見。”她向男人伸出手,“能起來嗎?”
男人愣愣盯着她,從他這個方向來看,李星然簡直自帶聖光。
“可是腳崴了?”李星然淺淺一笑,裝模作樣揮了揮手,暗地裡戳了下南無尋,南無尋無奈歎了口氣,配合她把人家的腳治好了。
李星然再次詢問:“諸位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我與師兄雲遊到此,必會盡力幫忙。”
她推了推身旁的南無尋,将人引薦到他們面前。
正所謂做戲做全套,南無尋一向是個敬業的演員,這會早已變幻了相貌,一襲素衣手持拂塵,迎風而立,即便什麼都不做光站着也會讓人感覺是世外高人。
這一家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連聲道:“神仙!救命啊!”
然而男人卻道:“神仙有什麼用,那林子裡的哪個不是神仙,還不是被挂樹杈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