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山向來多雨,一年四季籠罩在一片雲霧中。水汽高溫度低,濕冷濕冷的,刺得人骨頭疼。
屋内,風起打了個寒顫。
奇怪,修道多年還會感受到冷?
院外竹林郁郁蔥蔥,竹葉簌簌作響,細雨蒙蒙,一片青翠。
他猶記得,第一次邀請好友來此做客,檀止便驚訝道:“你為何選在此修煉?”
“此處濕冷又無人煙,你這性子竟能耐住?”
“不如趁早換地方,選個鬧市……”
要不像檀止說得那樣換個地方。
正思考間,一道稚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師父!師父!您出關了!”
一個小女孩踏着水塘跑了進來,嘟着嘴道:“師兄欺負我!”
風起揉了揉女孩的頭發,笑道:“你師兄怎麼欺負你了?”
話音未落,屋外腳步聲響起,少年人的聲音傳來,“我不過實話實說,小暄,你做飯太難吃了。”
見着風起,孟子筠露出委屈的表情,指着自己灰撲撲的臉向風起告狀,“師父你看,小暄把廚房都給燒了。”
覃暄哼了一聲,扭過頭,小聲嘟囔:“師兄你做飯也不好吃。”
風起看看自己的大徒弟再看看自己的小徒弟,忍俊不禁。
一邊一個揉揉兩人的腦袋,他道:“那為師做給你們吃吧。”
兩人齊聲道:“不要!”
孟子筠道:“師父你老是不放鹽。”
覃暄接道:“而且煮不熟。”
“……”
兩人一唱一和,說得風起無地自容,早知養孩子如此麻煩,他就不該收徒。闆起臉,他打算好好說他們一頓,修道之人,豈可執着于口腹之欲,可一看兩雙大眼睛,他頓時心軟了。
兩個孩子甚是可愛。
“也罷,雨勢漸收,為師帶你們去魔界吧。”
“又去檀先生那蹭飯啊。”
“誰叫檀先生家飯免費呢。”
“嗯……還好吃!”
師徒三人大搖大擺去魔界蹭飯,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春寒料峭,風起給兩個徒弟又加了件鬥篷。
“師父,你會冷嗎?”覃暄問。
“小暄,你忘了,師父修道多年,哪還會冷。”孟子筠道。
覃暄沒應聲,擡頭望向師父,等着他回答。
風起便笑着回答:“不冷。”
覃暄扁了扁嘴,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塞進風起手裡。
“師父,給你暖暖。”她道。
小小一隻,倒是暖和。
風起這會倒是感受到自己的手是有些涼,怕凍着徒弟正要放手,誰知這時孟子筠也塞了一隻手進來。
“師父,暖不暖?”孟子筠笑容燦爛,扭頭對師妹擠了擠眼。
風起頓感着了兩個徒弟的道,無奈搖頭,卻也沒放開手。
兩個人的手都滾燙滾燙的,簡直像握了兩個火爐。
走着走着,風起發現自己的手空了,不知何時,隻剩下他一人在這望不到頭的山路上,他攏了攏衣領,忽地感受到刺骨的寒。
轟隆——
天上響起驚雷,又開始下雨了。
*
雨聲與流水聲重合,風起猛地驚醒。
低頭一看,原來自己躺在池子邊,袖子濕了半截,難怪覺得冷。
夢中場景曆曆在目,饒是他,也不免恍惚。他找了兩人七年,一無所獲。
不過也好,兩人并未确定死訊,或許現在正好好生活着,未來他總會找到這兩人,總有機會再見的。
定了心神,風起觀察起周圍環境。
一間漆了金的大殿,兩側各十根巨大的蟠龍柱,正中是一池子,煙氣氤氲,池邊塑有十六隻龍形石柱,池水正是從這些柱子流出。
再向上,七階台階上莊嚴的寶座之下竟停了一副棺材。
慕氏上下等級森嚴,絕不可能将棺材擺在大殿中,其中必然有詐,隻是不管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都要打開那口棺材才好。
風起略一思忖,向那副棺材走去,他将手輕輕覆在棺木上,術法金文頓時在指尖湧動。
他心道:“果然被下了術。”
手上掐訣,棺材上術法立刻瓦解,隻是……
“不朽術?”風起皺起了眉。
顧名思義,不朽術是維持事物處于某一種狀态的術法,根據施術者實力不同可維持的東西也不同,比如說維持一朵花的新鮮很容易,但維持一個人屍身不腐耗費的精力可就大了,且依他來看這副棺材上的術法至少有五年了。
不會是慕氏掌門,那又會是誰?
風起拂袖一揮,棺蓋掀開,露出了棺主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