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绯,梅崎绯!”
她喊得越大聲,梅崎跑的速度就越快。
彩匆匆忙忙闖了個紅燈穿過街道,這舉動不用思考也知道佐久早會數落她,不過這會兒已經管不上了。
“绯什麼時候來的?你們聊了多久?她發生什麼事了嗎?算了我先去追她,抱歉啊聖臣……我得、我得先……”彩有些語無倫次,手指動作也很混亂,不過佐久早并沒有攔她。
她跑得氣喘籲籲追上梅崎的時候,對方似乎知道逃不脫了,不再試圖擺脫她,而是停下來一動不動。
“绯,”彩露出一個稱得上是難看的笑容,連路過的螞蟻也能看得出她在強作歡笑,但聲音維持了過往的雀躍,“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的,趕上決賽了嗎?我聽說井闼山奪冠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刺痛了梅崎绯的神經,她全身輕顫了下,聲音很低,“我回來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
“沒關系,反正以後還能再來看排球部的比賽,井闼山實力很強的,再進全國肯定不是問題。我今天也沒能給比賽應援,去醫院了,不過不是什麼大事,就當是健康檢查吧……”
又是一段沉默。
彩很想問她為什麼見到自己就跑,但直覺告訴她答案并不能輕易承受,于是理性地選擇了扯起其他話題,“話說你還記得西間木學姐嗎?就是稻荷崎的那位一提,我今天——”
梅崎突然說:“不問問我比賽怎麼樣了嗎?”
“……”彩避開了梅崎鋒利的眼神對視,輕聲道歉,“因為你沒有回我消息,所以我想結果大概不是那麼理想吧,就沒有問你,抱歉。”
她喉嚨動了下,鼓起勇氣直視好友,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所以結果怎麼樣?是我瞎想了對不對?”
“我沒有拿到名額。”
“……别放在心上,今天比賽一整天,肯定很辛苦了。”彩控制着嗓音聽起來平靜,“你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去附近的拉面店,我……”
“我輸了比賽,因為失誤很多。”梅崎打斷她,“你不是知道的嗎?之前的練習,我的失誤一直很多。”
仿佛是為了防止彩插話,梅崎快速說:“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我輸了比賽啊。浪費了那麼多時間,花了那麼多時間練習,連部活出勤也掉到了倒數,最後什麼都沒得到。”
“你說得對,井闼山的排球部再進全國肯定不是問題,但吹奏部——機會就沒有那麼多了吧。今年11月份的合奏,稻荷崎三出休賽*,這是最接近金獎的機會了。我知道你可能想說我想得太遠,但是這種機會哪有第二次?”
彩心音怔怔地看着梅崎绯,急切在她心頭彙聚,随時要破土而出,她卻死死咬住牙,把心底的話澆滅在喉嚨裡。
自從小升初那次比賽之後,她們在音樂教室偶遇,彩和梅崎成為了好朋友。縱使是彩這樣熱心交友的人,梅崎的位置仍像某處不變的風景,靜靜地伫立在名叫彩心音的這座城市裡。
她是了解绯的。
绯不會因為某次比賽失利就不理會朋友,對着朋友發脾氣,也不會因為比賽的機會太重要,就焦慮得甚至影響練習。
仿佛某個不詳的訊号。那種沉埋于記憶的恐懼和壓力再次被勾出,梅崎向她伸手,提出三重奏的請求。
彩拒絕了。
梅崎當時表現得如常,但這種失落無形間再次讓壓力積蓄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她有段時間練習頻頻失誤,又因為準備比賽而精疲力盡——
也許在今天的比賽之前,梅崎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果。如同早已犯下難滅之罪的犯人,最終迎來自己應得的審判。
她擡起頭,突然再次發問:“彩,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三重奏?”
梅崎的突然的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彩感覺耳蝸鮮血淋漓,似乎順着那裡插進大腦的某處,她感到頭部一陣鈍痛。
你隻是壓力太大了。不是真的想要和我參加三重奏。
彩想要這麼說,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失去了聲音。
梅崎直視她,繼續道:“佐久早告訴我了,你不願意參加三重奏的理由。”
“……什麼?”
“你隻是怕讓我失望吧。”梅崎的眼睛在逆光下顯得格外黯淡,泛着灰調的凝滞,她的眼神說不出的沉重,好像很失望,又好像有點期待,埋在底色下的深深怒火,讓彩無法忽視。
彩感到頭部的抽痛更加劇烈了,她努力支撐自己和梅崎對視,“他為什麼會跟你說這個?他跟你說了什麼?”
這話一出口,梅崎還未回答,彩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佐久早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異樣的源頭。
佐久早是來自異世界的未來之人,必然知道什麼她們都不知道的東西,那東西一定就是這場争執的謎底。
一時間她率先感受到了潑天的憤怒。
為什麼你選擇不告訴我?
彩感到一種被背叛的痛苦。然而她似乎又扭曲地理解了佐久早,站在佐久早的角度,他根本不信任自己。
在他心裡,自己一直很沒用不是嗎?
梅崎這時提起另外一件事,“其實之前,佐久早找過我。”
“他讓我再邀請你一次,有關三重奏之類的,說不定你會答應。”
“你說,我要是當時問你,你會不會答應呢?”梅崎露出慘淡的笑。
彩說:“都是我不好。”
梅崎搖頭:“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佐久早,他是真的關心你才會來找我說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