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不是說黑色顯瘦嗎。這麼壯實的貨是怎麼回事啊。
沒什麼好怕的彩,這裡可不能打人,她捏緊拳頭,用自己剩餘的氣勢抓緊說:“走路給我小心點啊。”
第一個音節還是很大聲的,但因為尾音迅速掉入虛落,聽起來反而像是心虛導緻的氣勢不足——彩臉孔漲紅了,而那個男生毫不留情地“噗嗤”笑出聲來。
“喂,你别太過分了……”
“抱歉啊抱歉,真是抱歉——我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呢,”男生俯下身看她,金色的劉海微微垂動,“明明是你在走神才撞上來的吧。到底是誰的錯?”
他勾起唇笑了,那種帶着玩笑口吻的嘲弄過于強烈,以至于彩的心情緊急變化。
說來奇怪,在這之前她感到一種陷入泥沼般的陰郁牢牢地從底下攀住她,用一種困獸的慢節奏逐漸纏繞她使她窒息。
而在這家夥出現之後,這種郁結一消而散,轉化成了滔天的怒火。讓她腦子裡什麼都不剩,隻想摁死這個家夥!!
彩就算今天豁出去了也要跟撞倒她的家夥理論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彩,你今天都跑哪去了,我找你好久了!”西間木學姐匆忙出現,仿佛為了救場一樣的降臨,認清場上形勢後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宮侑——怎麼回事,一會沒見你們居然吵起來了。”
那個嚣張的家夥居然露出詫異的神情,“她就是學姐你說過的彩啊。”
然後打量了下彩,仿佛剛剛才發現她長着那張臉一樣,語氣誇張,“原來你就是Sairis啊,這個态度對你的follower(關注者),可是有點不像樣子啊。”
彩的嘴角迅速抽搐了下,西間木迅速打岔化解不妙:“這位是稻荷崎排球部的二傳手,宮侑。這位是我跟你提到過的,在全日本吹奏樂大會上遇到的井闼山的小學妹,彩心音。”
“我剛剛還想說起彩來着,沒想到你們先碰見了。”
有了西間木學姐的插入,彩心音和宮侑迅速進入友好的假面狀态,笑嘻嘻地互相認識,表示剛剛都是誤會一場。
令她覺得堪稱奇景的是,宮侑剛剛還氣勢驚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對待西間木居然出奇的敬重。雖然也隻是後輩該有的禮儀狀态,但是那股懾人的侵略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成了乖寶寶呢。
彩在心裡嘀咕。
她是在很久之後才意識到西間木學姐的交際之廣的,連宮侑都曾經受過她恩惠,可以想象她有多玲珑。
這會兒的彩隻是單純地感慨,西間木學姐和她向來聊天很投機——隻是今天她似乎稍微有些不同,目光和注意偶爾會脫離出去,不知道在看什麼。
彩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她确信自己走的是筆直正确的一側,但因為宮侑過于理直氣壯的指責,她對自己也産生了一絲懷疑。
而宮侑這混蛋不僅倒打一耙,彩在很久之後才知道,這家夥根本沒有follow她的賬号,全是在同校的角名手機裡看見的。
不管怎樣,在此時此刻的彩眼裡風暴已經過去了。她甚至有心情閑聊,“宮侑同學,今天真是碰巧了。不過學姐經常向你提起我嗎?”
宮侑低下頭看她,故意作出傷心的樣子,十分浮誇:“是啊,大名人,我身邊提起你的人可不止一個。搞得我期待了很久,結果沒想到你見面就吼我,真是讓人——”
“西間木學姐都關照的學弟,一定性格很好吧。”彩立刻打斷施法,語氣誠懇,“學姐提起我有些意外,不過提起稻荷崎的後輩可一點都不意外啊。那一定是美名遠揚吧。”
宮侑被她說得有點臉燙,清嗓子掩飾,“那倒也——”
“彩。比賽就要開始了,你到哪裡去了?”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對方低沉的語調隔着距離被模糊了幾分。然而場面仿佛忽然被鎮住了那樣,隻有那道聲音分外冷冽,穿透空氣,使溫度都冷了下來。
走廊的另一頭,披着外套的佐久早走近,瞳孔幽深,語氣甯靜,暗藏着某種琢磨不透的情緒,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那樣充滿壓制力。
“這是你們學校的佐久早吧,久仰大名了。”西間木學姐表現得很和善,宮侑就不一樣了,他臉上呈現出一種新奇和警惕混合的笑容,讓他看起來非常像隻大尾巴狼,“佐久早啊,好久不見。”
宮侑表現得很尋常,似乎隻是撞見了認識的人。但空氣中隐隐有什麼在繃緊,一種介于敵意和戰意之間的情緒在流動。
作為回應,佐久早微微點頭。
從走廊的另一側走過來時,佐久早的眼神還在三人之中拂過。這會兒眼神隻在看彩了,似乎并不在意宮侑和西間木投來的意味不同的凝視。
而彩,見到佐久早時不自覺地松了口氣,繃住的肩膀松弛下來。
“走了,彩。”
彩在佐久早面前向來沒什麼反抗餘地,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噢”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原本到這裡就該結束了,誰知宮侑發出一聲輕笑,“看得這麼緊做什麼,又不會被拐走。”
他語氣輕佻又懶散,好像認為那種事情根本不發生。但盯人的眼神卻很明亮,隐隐透露着興奮起來的預熱,讓人有種被明确的“被看見”的感覺。
“宮,希望賽場上你還能表現得這麼輕松。”
佐久早毫無波瀾地說出加劇緊繃氣氛的話,随後領着彩揚長而去。彩隻能匆匆和學姐告别,話都沒說多少。
聽到留下的充滿火藥味兒的祝福,宮侑的神情卻更加明亮了。在那二人離去之後依然自顧自地回答:“當然了……井闼山的佐久早啊,真想快點開始比賽。”
他語氣輕得近乎呢喃,旁邊的西間木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但她隐約能猜到宮此刻的情緒底色,笑着說:“你啊,真是排球狂魔呢。”
“這點學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宮侑滿不在乎地說,忽而又想起什麼,眼睛裡閃過狡黠的亮光,“不過學姐你有一點沒說錯,Sairis确實很可愛啊。”
“你是故意去招惹是非的嗎?”
“怎麼會!”宮侑立刻否定。他又沒有故意去撞她——隻是明明看到她走神,還沒有避讓而已,這就不能怪他了,畢竟誰規定了路隻有她能走呢。
宮侑腦海裡浮現出彩的話,“我可是學姐後輩中最善良有禮的一個了,連小彩都這麼說呢。”
學姐目光懷疑,但對于他們相處良好還是露出高興的笑容,“她真的這樣說?”
宮侑毫不心虛地收下了這句歪曲後的評價。
“那就好,這也是緣分吧。”
另一邊,彩走了一段路,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大喊道:“佐久早,佐久早——”
“等等我呀。”
而佐久早,在一個拐角的時候猛然停住。
彩扶着牆:“真是的,走路能不能慢點呀……”
她意識到寂靜過頭時,擡起臉看見佐久早的神情。
那真是相當可怕的黑臉,好像随時要發火一樣,還摻雜着和平時生氣不一樣的陰郁,彩立即瑟縮了下。
我又惹他了?彩瘋狂頭腦風暴,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啊,難道是因為離隊之前沒和佐久早打聲招呼?
她等着佐久早的“别到處亂跑”“盡會讓人操心”之類的數落,然而佐久早隻是皺着眉頭問她:
“你和那位西間木學姐很親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