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明亮又熱烈,好像撞見他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因為是突然意識到的,更像是根本沒買彩票卻中了大獎一樣,如果這也是演技,那佐久早甘拜下風。
她的嘴根本沒停過:“我是吹雙簧管的,您知道那個麼,超需要肺活量的,啊,不過雙簧管不是銅管,是木管,雖然看着有時候像金屬……您今天打球的風采實在令人難忘,和高中…不對,比高中更閃耀了,這就是傳說中的superstar吧,沒想到您人也這麼善良,拜托您讓我蹭傘了,真是太感謝您了……”
不到十分鐘,佐久早斷定,彩心音是他見過的最會自說自話的女人。
她還擅自拉近了社交距離,偶爾打濕的外套會蹭到佐久早的手背,佐久早額頭陰雲密布。
彩心音用她毫無邊界感的言行,迅速又果決地冒犯了佐久早。而佐久早自認為脾氣沒有到聖人的程度,他冷冷道:“你很吵。”
彩很遲鈍,遲鈍到佐久早一開始放慢腳步都沒有意識到他漸漸生出的怒火,直到對方說出這樣一句話,并停下了腳步。
“诶?”
雨滴像珠子一樣噼裡啪啦打在傘面上,彩轉過頭,才發現佐久早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吃驚地睜大眼,說:“真是抱歉,我打擾您了,接下來我會安靜的。”
接下來?
佐久早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什麼時候答應她接下來了。
對方還是一動不動,一米九的身高,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彩猛然醒悟過來:“啊,那個是讨厭的意思吧。”
佐久早沒有說話。
彩小心翼翼道:“您能讓我蹭傘去附近的車站嗎,我會報答您的,真的!”她誠懇地點頭,對自己的承諾笃信又自信。
佐久早并不認為有什麼報答的機會,即便有,他也并不稀罕。
對方堂而皇之地提出蹭傘的要求,還是在雨中傘下,更像是一種無形的脅迫。
佐久早說:“我跟你很熟嗎?”
彩有點不在狀态,回想了下佐久早什麼時候被她弄生氣的,想不出來,果斷放棄。
但他現在真的很生氣吧。
意識到這一點的彩,迅速給蹭傘去車站的計劃下了死刑,說:“抱歉抱歉,請您消氣!原諒我吧!”然後頂着雨跑了出去。
佐久早是挺不滿的,但他隻顧着不滿的這部分,完全沒有想象過,剛剛還大大咧咧跑到傘下,纏着他說個不停的女孩子,在一個呼吸時間内就決定沖出去淋雨,這是什麼腦回路——
佐久早大腦空白了一瞬。
“回來。”
佐久早沒什麼精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彩又回到了傘下,頂着那雙熱情得過分的眼神看着他,這會兒還多了幾分揣度,好像在猜測他的心情。
某種程度上酷似古森養的那條小型犬。
佐久早的面容依舊是陰天天氣,隻是繼續往前走。
“最近的車站在哪裡?”
又來了。
佐久早心想,對方又是一臉喜滋滋的「沒買彩票居然還能中獎」的表情。
彩再次輕易地得意忘形了。
濕漉漉的肩部蹭過他的手背,佐久早舉着傘,怨念再次從頭頂冒出煙來。
佐久早盯着手背那塊皮膚,這次彩倒是留心到了放慢的腳步和佐久早的眼神落點,不過佐久早甯願她沒有留意到。
因為彩試圖用濕哒哒的手去擦被她本人蹭濕的手背,佐久早忍不住了。
佐久早語調沉重:“别碰我。”
又生氣了。
彩隐約感覺到什麼,遺憾的是,這股靈感隻掠過了一瞬,并沒有點醒她。
“噢,好的!”彩揚着語調應聲,佐久早的話語在她這裡似乎毫無直白傷人的殺傷力。餘光瞥過佐久早陰郁的臉,并沒有發火的迹象,她轉過頭繼續看路。
佐久早先生,應該是性格使然吧。
她哼着小調繼續走,肩部仍然時不時地蹭過佐久早的手臂。
到了車站,佐久早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好像在躲避某種流感病毒。
彩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點過度緊張了,大聲喊佐久早的名字道謝,這讓走出十幾米遠的高大背影全身發毛,路人都看過來了真是太糟了。
他盯着一張陰沉的臉快步走出輻射範圍,沒錯,彩虹輻射,今天真是太糟了。
彩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遠去,啊,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最棒(糟)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