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用,你下次想請他再請,今天算了。”
說完,她收起手機,裹緊圍巾,大步往外走。
徐如徽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張夏旬剛好把車停在路邊,徐如徽小步跑過去,快速上車。
雪還在下,風也更甚,徐如徽坐到車上打了個寒戰,“好冷。”
張夏旬沒立馬啟動車輛,歪着頭看徐如徽。
徐如徽狐疑,“看什麼?”
張夏旬挑眉,“我怎麼覺得你瘦了很多?”
徐如徽說:“還行,夏天瘦了點。”
“咋了,減肥啊。”張夏旬這才啟動車輛。
車子緩慢行駛出去,雨刮器不停地運作,每一次雪花輕輕飄落,又很快融化小時。
徐如徽看着路上漸少的行人,說:“沒,有點忙。”
張夏旬和徐如徽這麼多年一直保持聯系,倆人上學的時候關系很好,幾乎形影不離,大學這幾年聯系得不算頻繁,但是每年寒暑假隻要倆人都在鹿上,就總會見上幾面。
如今就算平時不聯系,骨子裡還是有那份熱烈的親切感。
“上學忙什麼?”張夏旬并不知道徐如徽考研的事情。
徐如徽沒有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情。
“亂七八糟的一通忙呗。”
“也是,我每天也忙得要死,前兩天我爸媽讓我年度總結,我結巴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服了。”
徐如徽聽着笑半天。
大冬天的,又那麼晚,倆人隻能往火鍋店裡鑽。
剛落座,張夏旬手機就響了,她看一眼,沒接。
徐如徽問:“誰啊?”
張夏旬沒遮沒掩,說:“冬越。”
冬越是張夏旬的男朋友,倆人從高中就開始談了,冬越是體育生,比張夏旬高一屆,當初冬越以特長生考進江城體育學校,翌年張夏旬就去了江城醫學院。
去年張夏旬回鹿上實習徐如徽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冬越還在江城,估計這兩年暫時不會回鹿上。
本來張夏旬和冬越感情是很好的。
徐如徽仔細回想一下,好像是有段時間沒刷到張夏旬秀恩愛的朋友圈了。
“怎麼了?”她問。
“不知道。”張夏旬說。
徐如徽聞聲看她一眼。
張夏旬沒什麼表情,很坦誠地說:“真的不知道。”
不過雖然嘴上說不知道,話題一旦開啟,能說的還是有很多。
比如張夏旬和冬越的事情大學冬越家裡就知道,但是冬越的父母非常反對,去年甚至給張夏旬打了電話,大意就是讓他們盡快分手,不要互相耽擱青春。
“其實我大二的時候就慢慢能感覺到,我們倆這事,估計到最後成不了。”
火鍋霧氣騰升,模糊了張夏旬的面孔,她情緒很穩定,想必已經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為此掙紮妥協又掙紮過,所以如今說起這些,平靜得好像個局外人。
“我現在就是拖着,”張夏旬說,“而且我現在實習,也很累,實在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跟他有事沒事就打電話,你都不知道護士實習有多累,我都累哭過好幾次了。”
徐如徽聽着,沒什麼胃口繼續吃飯了。
她不停地喝白開水,問張夏旬,“那冬越怎麼想的?他父母那樣,他沒說什麼嗎?”
張夏旬歎了口氣,說:“不想為難他了。”
哦,那就是在為難自己。
徐如徽很想勸張夏旬兩句,但是張了張嘴,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她也算理解張夏旬和冬越的家境差距。
“算了,不說這些,大喜的日子,”張夏旬舉起水杯往中間擡了擡,“生日快樂啊,小徐同學。”
徐如徽彎唇笑了笑,舉杯迎上去,“好,快樂。”
晚上九點半,雪停了。
整個城市安靜下來,在深冬的晚上,有一種孤獨的靜谧。
徐如徽從張夏旬車上下來,跟她揮手。
張夏旬沒下車,隻透過車窗跟她說:“過幾天約你。”
徐如徽說好,叮囑她開車慢點。
張夏旬走後,徐如徽回頭看一眼回家的路,白茫茫一片。
她微微縮起下巴,把臉埋進圍巾裡,往家的步伐愈發得沉重緩慢。
最終在十字路口的歇息亭停了下來。
亭子是四下開闊的,能坐的地方都被雪蓋住了。
徐如徽靜默一會兒,擡腳走了上去。
上去以後才發現還是有坐的地方的,中間的棋盤椅是幹淨的,估計晚上被誰坐過。
徐如徽一個人坐在那兒,大腦空空。
小區沒什麼好看的,夜色也寥寥,頭頂的月亮亮得很微弱,像一團苟延殘喘的老舊的燈。
又默了好一會兒,徐如徽從包裡掏出了一盒煙。
她摸了半天,沒摸到打火機,心裡有點煩躁,正打算把煙從嘴裡吐掉,身後忽然響起很輕的腳步聲。
徐如徽微微一怔,沒有回頭。
直到腳下有影子壓過來,她盯着那看不出任何的輪廓看了一會兒,回頭。
來人又上前幾步,坐在了她旁邊的凳子上。
他人高腿長胳膊也長,胳膊輕輕一擡,手裡的火苗就送到她的唇邊。
靛藍的光照亮了徐如徽的眼睛。
也照亮了她眼中的趙酉識。
“不冷?”趙酉識問。
徐如徽吐了口煙霧,聲音有點澀。
“怎麼可能。”
“哦,那就是瘾大。”趙酉識說。
徐如徽沉默幾秒,輕聲笑了下,沒反駁。
她似乎這會兒心情不錯,主動反問趙酉識,“你還是沒有抽煙?”
趙酉識說:“沒琢磨明白有什麼好抽的。”
徐如徽笑了下。
趙酉識問:“你這什麼牌子?”
徐如徽說:“随便買的,細支江南韻吧好像。”
“名字不錯,”趙酉識問,“什麼味兒?”
徐如徽聞聲輕輕舔了舔嘴唇,這些細支煙對她來說其實沒什麼特别大的區别。
風吹得她嘴唇有點幹,口腔裡還有剛剛嚼的薄荷糖的味道。
煙草的味道顯得特别淡。
徐如徽又品了兩下,搖頭說:“不知道。”
她偏頭看向趙酉識,把煙盒遞給趙酉識,“你嘗嘗?”
趙酉識看着她,沒說話,也沒有要接煙的動作。
徐如徽看着趙酉識,心想是從前,在趙酉識這樣的注視下,她大概會想要吻他。
可現在,她什麼也沒做,隻是又把煙盒收回去,淡淡看向别處。
毫無征兆地,雪花自月下,又緩緩飄落下來。
趙酉識與徐如徽一同看向無邊的夜色,輕聲喚:“徐如徽。”
“生日快樂。”他說。
“嗯。”徐如徽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