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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他慢慢地走回城堡，享受着雪在靴子底下嘎吱作響的聲音，享受着雪花像毯子一樣輕柔地落在身上的感覺。從這些簡單的事物中找到些許安慰，想到即使他那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生命被扼殺了，它們還會繼續存在，也是件好事。

他的靴子在雪地上踩出一條幹淨的腳印，他知道自己一定勾畫了一個凄涼的身影——在無盡的白色世界裡，一個孤苦伶仃的黑點。他想，這可以類比為其他東西。

這就是她對他的感覺，對他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感覺嗎？還是他已經褪成灰色？她根本不再想他了嗎？

德拉科有事情要擔心，更重要的事情，但是波特握住她的手的畫面……

她的微笑多麼可愛，即使不是為了他。

有那麼瘋狂的一刻，德拉科希望能再見到她，在一切發生不可挽回的改變之前，最後見她一面。他緊閉雙眼站在那裡，熱切地祈盼着，雪還在下，落在他淺色的睫毛上。

但那一刻過去了，他繼續往前走，急着想回到他的房間；他必須為今晚做準備。他大步走進城堡，停下來踢掉靴子上的雪，然後默默地穿過通往地牢的走廊。

大禮堂外面的聖誕裝飾明亮歡快，牆壁上挂着華麗的花環和綠色紅色的帷幔。當然，金色拱門的顯眼位置總是挂着槲寄生。

一切都漂亮極了，燈光和色彩洋溢着歡樂。

但德拉科什麼也看不見；他看不見顔色，看不見燈光。隻有站在面前的她是真實的，深深烙進他的眼睛和心裡。

她是……

她是一切。

金妮……

很長時間以來，他不允許自己想她，不允許自己說出她的名字，哪怕是對他自己。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望着他，不慌不忙地觀察着他的每一處細節。

德拉科可以發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知道他應該移開目光，接着，她看向他金發上的雪花、翻起的衣領和發燙的臉頰，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無助地盯着她的灰色眼睛上。

但是他動不了，他無法移開目光，無法不去看她的眼睛。那雙他每晚都會夢到的眼睛，那雙他非常熟悉的眼睛；溫暖，棕色，坦率。通往她美麗靈魂的窗戶。

她從不隐藏任何東西，因為她所有的秘密都在柔和的琥珀深處向他坦露無遺。即使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此刻，他仍然被其中的愛、接納和溫暖所打動。

她看着他，眼神中沒有絲毫指責，這同她指責地看着他一樣讓他傷心。

“是你的父親，”她輕輕地說。“你今天收到的信，是你父親寫的。”

德拉科精緻的臉上仍然面無表情，絲毫沒有流露出聽到她這番話時的震驚，但他感到血管裡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怎麼可能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是不是意味着波特……？

“我知道，德拉科，”她輕聲說，朝他走了一步。“我用了一段時間才想明白，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做……”

德拉科一動不動，沉默地看着她，大腦飛速運轉。

她到底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怎麼知道的？這意味着他父親的任務——他的任務——陷入了危機？

“我一直在觀察你，”她溫柔地說，眼睛懇求着他，“我看到你變了……你一直很擔心……”

盡管德拉科的心髒跳得很快，但他繼續冷漠地看着她。她走向他，直到終于站在他的面前，離他不到一英尺遠。

“是你的家庭……是戰争。”她咬着豐滿的下唇，擡頭看着他，微微顫抖。“是黑魔王，對嗎？”

德拉科看着她，雙手攥成拳頭，心中的傷口正在肆意流血。

波特。

她現在是波特的。

也許……也許她已經告訴他了。她把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他們派她來的。

他們一定铤而走險……他多麼愚蠢，以為她看不見他的傷痛。

此刻，憤怒和痛苦在他心中燃燒，眯起的灰色眼睛審視着她的臉，那張他深愛的臉。

她毫不退縮地看着他，眉頭緊蹙，對他伸出了手。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過如此被背叛的感覺。

“德拉科……”她輕聲說，但當他吻上她的嘴唇時，她立刻沉默了。

他的嘴唇冰冷，她的嘴唇溫暖，但它一如記憶中那樣柔軟豐潤。

現在，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臉上，引誘着他，她的舌尖勾勒着他下唇的曲線。他用手指纏繞着她絲滑的紅發，深深地呼吸，心髒繼續瘋狂跳動。

金妮……

“德拉科。”她貼着他的皮膚，絕望地低喃，但他再次吻住她的嘴唇，用輕如羽毛的親吻讓她安靜下來。

他緊緊地抱着她，享受着最後一次把她抱在懷裡的感覺。他又吻了她，深深地呼吸他熟悉的糖和草莓的溫暖氣息，然後強迫自己把她推開。

她微微搖晃一下，失去了平衡，驚訝地擡頭看向他。德拉科看着她，眼神變得堅硬起來，直到他确信它們像鋼鐵一樣——這種眼神他在父親的臉上見過很多次，他每天都在鏡子裡看到這種眼神。

他露出假笑，盡管他的心更破碎了一點，盡管他努力想記住她的臉，記住她紅發的色澤，記住它與白皙皮膚的對比。

“嗯……”他輕聲說，咬着嘴唇，盯着她的眼睛。“很好——但不像我記憶中的那麼甜蜜。”

他看到她震驚地睜大眼睛，漲紅了臉，但他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

“你錯了，親愛的，”他拖長聲調說。“那天我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

她飛快地眨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不……不，我不……我不相信你——”她結結巴巴地說，又對他伸出手來。

他愉快地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表情野性十足，她僵住了。

“不，你相信，”他輕聲說，露出嘲弄的假笑。“你一直都知道那不是真的……所以你才一直問我——”

她嗚咽着咬住嘴唇，德拉科發現他說不下去了。

你愛我嗎，德拉科？他能聽到她可愛的聲音輕聲說。告訴我你愛我……

他又覺得萬箭穿心，仿佛有人把一把飛天掃帚插進了他的胸膛，但他強迫自己恢複平靜。

計劃必須成功。

他父母的性命全指望它了。

沒有人會阻礙他。

即使是她。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去理會他在她眼中看到的痛苦，不去理會她臉上滑落的淚水，不去理會她用胳膊摟住自己過于消瘦的身體。

現在她是波特的，他拼命地告訴自己。這樣更好。他會讓她幸福，确保她的安全。很久以後……在我離開很久以後……

他的心髒在胸膛裡瘋狂地跳動——感覺好像有人撕碎了它——他真希望自己能遮住眼睛，不去看她。但他強迫自己擡起淺灰色的眼睛看着她，聲音中不流露出任何感情。

“聖誕快樂，吉妮維娅。”他輕聲說。

她搖晃了一下，跪倒在地上。但他已經轉過身去，沒有回頭看她，她看不到他眼裡的淚水。

他繼續走着，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腳步聲和吃力的呼吸聲上，強迫它蓋過那一刻在他耳中回響的撕心裂腦的抽泣聲，很久之後，它還在他的靈魂深處回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