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昱面無表情道:“這不是怕吵醒你,想着自己找點藥吃就得了。”
汪夏嘴上罵着,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先給李随昱喂了一嘴的藥丸,又在洞穿肩膀的兩處洞口撒了止血藥粉,然後用鑷子小心翼翼扒拉他胸前的箭頭。
“怎麼傷的?”
李随昱目光注視着門口華挽月,壓着聲音:“跟蹤太子的時候被發現了。”
汪夏啧聲:“做什麼要自己去!手下這麼多人吃白飯的麼?”
李随昱:“太子是突然出現在皇極寺,當時身邊沒人。”
華挽月端着一盆清水走了過來,兩人默契的噤了聲。
華挽月龇牙咧嘴地看着汪夏那雙鐵鉗在李随昱的肉裡翻騰,找出一塊幹淨的帕子遞到李随昱嘴邊,“疼就咬着。”
汪夏沒好氣道:“直接給他塞嘴裡。”
華挽月向李随昱嘴邊抵了抵,李随昱這才咬住。
汪夏将一把小刀在火上烤過,稍微放涼,道:“這箭頭有倒刺,從後面拔會帶出肉,得從前面拔。我将箭頭旁邊的皮膚割開,然後拔箭頭,會很痛,你忍着些。”
華挽月站在李随昱身後,表情微微扭曲:“沒有麻沸散之類的嗎?”
“藥粉中本就有了。”汪夏甩甩刀子道,“不能用太多,會讓他本來就不太好使的腦子更遲鈍。”
華挽月聯想到李随昱撸起袖子割肉喂鷹,再傻點兒的話……她打了個寒顫,“那還是算了,殿下忍一忍。”
她從身後抱住李随昱的腦袋。
李随昱隻覺得自己光秃秃的後腦勺忽然陷入了什麼柔軟,但下一秒,肩膀傳來的割肉之痛侵襲了他所有的感知。
華挽月感受到他的的掙紮,閉眼抱着他的頭,看也不敢看汪夏的動作,隻能盡量柔聲安撫:“殿下,沒事的,很快……”
汪夏沿着箭頭的四個邊楞割開皮膚,又撒了一把藥粉,然後換了鉗子,同樣火上烤過,待溫度沒那麼燙了,便将鉗子擠進李随昱的傷口裡。
皮肉有彈性,這樣操作盡可能減少二次傷害。鉗子夾住箭頭,汪夏用力,将後面那一段被折斷的箭身一同穿體拔出。
李随昱咬着棉布,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額頭流出的汗水已經幾乎要浸濕了華挽月的衣裳。
汪夏将箭頭扔到桌子上,給李随昱換了種藥粉,糊住傷口,再用紗布包紮。
華挽月:“完了嗎?”
汪夏道:“傷口不大,隻能這樣了,裡面的傷要讓身子自己慢慢長好。”
華挽月秀眉緊蹙,“那醫囑呢?我平日裡要怎麼幫殿下看顧?”
汪夏本想說他一直都在,不用你來看。
但小腿突然被踢了一腳,他向下一看,李随昱那雙冰冷的眸子毫無感情色彩地盯着他。
得,陷入愛情的男人,惹不起。
汪夏疲憊道:“不要碰水,按時換藥,吃的湯藥方子我會寫下來,就勞煩世子妃一次三次盯着殿下喝下了。”
華挽月松了口氣,“好說,你趕緊寫方子吧,我這就讓人去煮。”
李随昱總覺得這次處理傷口比以前要疼,定是汪夏妒忌他此次有人看照,壓根沒給他用麻沸散。
他虛弱地向後仰,整顆圓滾滾的腦袋躺在華挽月懷裡,“挽月,我沒事。”
華挽月彈了下他的額頭,“給梅花鹿擋箭,真有你的,明天我就讓人抓一隻鹿來吃。”
他握住她的手,蒼白幹燥的唇微微翹起,“别讓我看見。”
華挽月瞥了眼正在寫方子的汪夏,在李随昱耳邊悄聲威脅:“偏要在你面前吃,還要用吃完鹿肉的嘴巴來親你。”
李随昱心髒空蕩蕩地蹦了下。
華挽月實則隻是過過嘴瘾,她在李随昱臉上揩了把油,對汪夏道:“勞煩汪大夫把世子搬回床上去,我找人給世子煎藥。”
華挽月一走,汪夏賤兮兮地對着李随昱搖頭晃腦:“挽月~我沒事~”
李随昱把手臂架在他肩膀上,警告:“少說話。”
汪夏白眼,“你受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幹嘛要我扶。”
李随昱推開他,自己走回卧室。
汪夏跟在他身後,“太子是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李随昱神色冷淡幾分。
自從李随昱認了皇極觀的玄僧做師父,一年裡的大部分時間便都待在寺廟裡。
一是因為寺廟雖然人多眼雜,但這麼多人看着,皇帝會對他更放心。二是玄僧與他立場相合,他若是外出做什麼事情,玄僧會為他遮掩,方便他的行動。
今日午時,李随昱收到了西北的信,說是太子暗中借調兵馬。才看完信,就發現太子隐去身份出現在了皇極寺。
皇帝今年大修陵墓,又從民間找了近百個道士給他煉丹,朝内對他的荒唐行徑頗有說辭,太子這個時候有所動作并不稀奇。
但奇怪的是,太子前幾日才接下治理南方水患的差事,他不做出發江南的準備,卻轉頭就去西北借調兵馬。
怎麼看,這貫穿南北的兩件事也聯系不到一起。
李随昱心中起疑,便暗中跟着太子進了皇極寺山後的密林。一路尾随進了一處隐藏的峽谷,李随昱竟看到了皇帝的某個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