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砰地把門關上,小短腿捯得飛快,跑進了升月閣。
華挽月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心髒已經墜到了地底。
那小門童差點在門檻絆了一跤,華挽月鎮定道:“慢些,什麼事?”
門童道,“知府家敲鑼打鼓,來了頂小轎子,說要把您擡回去。”
華挽月垂眸,低低的嗯了聲。她不是很驚訝,反而有種懸在頭頂的刀子終于落下來了的踏實感,“去把夫人叫來吧。”
“是。”
門童扭身,還沒出門,華夫人就已經匆匆趕了過來,她一臉驚慌失措,“阿月!外面的人……”
華挽月對着娘親柔柔一笑,道:“大概是着急了。”
方知府暴露了他們的目的,碰巧世子去了普靈寺閉關,華家掌權人去了京城,華挽月無人可依,此時是方府最後的機會。
這會兒還哪顧得撕不撕破臉,把華挽月娶回去才是最要緊的。
反正等華挽月過了門,華家就會顧忌着華挽月不能與他們為敵,世子的手再長也伸不到知府家的後院去。
而外界的言論還不是他們想怎麼引導就怎麼引導。
就像現在,這群看熱鬧的觀衆還以為方文竹當初日日登門,是和華挽月在家中幽會呢。
依華挽月推測,方家繞這麼一個大圈子想吃絕戶,很可能并不是他們自己的主意。
畢竟方文竹、宋氏、方知府,看起來都不是有遠見的人。
指引他們這麼這麼做的,更有可能是方知府提到的那個“林大哥”,亦或别的什麼王大哥、李大哥。
姑且當成林大哥吧。
方知府為了和華挽月共度良宵而大肆劫人,暴露了方府對華家的企圖并非友善,他之所以失控,很可能是因為此時這位“林大哥”不在方府。
沒他看着,方知府才有機會跑了出來。
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何方知府上任三月,隻有寥寥幾人見過他,而渌州上流社會的聚會邀約,出席的都是方文竹和宋氏。
今日如此方府草率地直接把轎子擡到華府家門口,可能方知府一家覺得自己捅了簍子,想要抓緊做點什麼給“林大哥”一個交代?
華挽月不知道她的猜測能對幾分,還是得優先家門口的麻煩。
華挽月正色道:“娘,這時我不能出去,所有的回應得你來。”
華夫人連連點頭,“你還未出閣,這些事當然要交給娘來辦。”
華挽月視線落在面前的一本佛經上,手上撥弄着纏在手臂上的珊瑚挂珠,“無論她們說什麼,咬死我和方文竹沒有任何瓜葛,他以前來華府,見到的隻有爹爹和弟弟。其餘什麼都不用說。”
無論華家做什麼都沒用,隻要拖着,拖到她爹回來,拖到楚王府派人來,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華夫人連連點頭,“娘知道了。”
“出門的時候讓家丁圍着你,注意安全。”
家丁早已集合完畢,華夫人才走到側門,就聽到外面的百姓議論。
“華家真的不知道這事兒嗎?”
“怎麼可能!是反悔了吧,聽說那方公子在經中已有妻妾了。”
“喜娘明明說兩人互相看對了眼,如此着急擡人回去,難道是肚子裡已經有了種?”
“華府為何後悔?就算他家有錢,但也隻是商戶,能給大官的兒子當妾,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吧?”
華夫人越聽臉色越難看,壓着怒氣道:“開門!”
華夫人平日裡跟着華老爺做生意,雖然沒有親自經營什麼,但出門的派頭相當足。三十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魚貫而出,頓時将側門所在的巷子圍得水洩不通。
圍觀群衆被擋在外面不肯離去,扒着脖子向裡面望。
他們離得不遠,能聽見也能看見一身錦繡常服的華夫人步态悠然地走出來,聲音懶散卻威嚴,“什麼人敢來我華府喧嘩?”
喜娘明顯被她的氣勢唬得一愣,“華、華夫人。”
華夫人居高臨下地睨着她:“你是誰?擡轎子來作甚?”
喜娘讪笑,“華夫人别說笑了,快些讓新娘子出來吧,誤了吉時方知府要怪罪的。”
“什麼新娘子?我家有親事我怎麼不知道?”
喜娘道:“是華大小姐和方文竹方公子的婚事啊!”
華夫人怒道:“笑話!你們一頂轎子就要帶走我的女兒,不給,方知府還要不高興,這是什麼道理?”
“自然是兒女相愛,父母成全的道理。”喜娘道,“華大小姐與方公子日日相會,整個渌州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華夫人,您就别棒打鴛鴦了。”
華夫人:“那方文竹恬不知恥地日日拜見,我家老爺看在方知府的面子上才次次接待,連家中小兒都要放下課業作陪,怎麼到你們嘴裡,就成了我女兒與他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