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間大人們又商量了會兒三天後的婚禮流程,将一切細節都敲定得七七八八這才作罷。
而孩子們已經呼啦啦圍到圓盤處酣暢淋漓地吃起了西瓜。
第一次見着西瓜的應賢率先端起一瓣兒,扭頭遞給了旁邊默不作聲的妹妹。
杜映雪驚異地看了眼男孩兒,伸出小手接過,嗯……其實她也沒有很饞西瓜,畢竟這水果她已經吃了好幾十年,幾乎年年夏天家裡都要消耗大幾十斤。
隻是,自己一直忽略的是,原來四哥這麼愛她。
正連籽兒帶紅瓤都吞進肚裡的應賢心裡才沒有像妹妹那樣的百轉千回,他隻是想着糯糯肯定也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瓜,且讓她先進口幾秒也無妨,畢竟自己是當哥哥的嘛。
而一旁大大咧咧的應康就沒這麼心細了,雖然這并不是應康頭一回吃西瓜,但他還是“蹭”地拿起一瓣兒就捂到嘴裡,生怕自己晚一秒就又會被他娘搶走。
應骥瞅了眼自己弟弟的沒出息樣兒,默默拿過一瓣兒遞給了小妹應琳。他與應琳在家裡最是沉默,兄妹倆都不太愛講話,與娘和應康之間的氛圍時常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一家人搭配在一起卻又異常和諧。
飯畢,杜英與杜俊回了堂屋,他倆還有最後一項重要任務——手寫請帖。
雖說農村沒那麼多講究,但杜家的本家就在這裡,再加上杜俊現在算是族裡最有出息的,這些年很多杜家族親都經常巴巴地往過蹭,走動也日漸頻繁起來。
對此杜英兄弟倆沒有明确表态,隻禮貌應答,雖不至于同族人老死不相往來,但也不會太熱絡就是了。
畢竟杜英與杜俊至今都對當年爹娘去了以後族人們的“幫忙”記憶猶新。
不過杜英一家到底還紮根在杜家莊,而且兄弟兩人也都不是會将事做絕的人,也為着孩子們的将來考慮,所以這回應景結婚還不能不給杜家的本家族人們下請帖。
于是杜英兄弟倆在燈下鋪開紅紙,将墨汁備在桌案上,拿出兒時爹娘送給兩人的狼毫筆,開始洋洋灑灑一氣呵成。
而孔遇蓉也勤快地同大侄女搶着收拾碗筷,一屁股擠開竈台前的大嫂,“我來洗!我就愛洗碗!”
一旁啃西瓜啃得汁水橫溢的應康擡起迷惑的小臉,他娘啥時候愛上洗碗的?難道不是每次都等爹到家後才叫爹撸起袖子進廚房嗎?
小應康不明白大人們的彎彎繞,隻知道今天的瓜又大又甜,他回味地舔舔唇,要是能天天都吃到大伯母做的飯菜就好了。
空出手來的景烈蘭則是再一次走進西院的三間堂屋,最後再瞧瞧兒子的婚房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無意識地搓搓手,說起來她還有點緊張,當媽媽她倒是早已習慣,這當婆婆還是頭一回。
也不知道這樣的布置小韻會不會喜歡。
而完成最後一個任務的杜英正拉過馬上就要成家的大兒子,父子倆都不是多話的人,但肖似的面容讓他們即使是沉默地站在一處都顯得格外和諧。
“應景,你馬上就要成為别人的丈夫了。爹希望你以後能承擔起這個責任,不管什麼時候都别讓你媳婦兒受委屈。”
杜英不自然地擡手拍拍兒子的肩,給出了簡短卻有力的忠告。
杜應景點點頭,眸子在夏夜的暗色下熠熠生輝,“爹,你放心,我都曉得。”
他知道弟弟妹妹們挺崇拜他這個大哥,但他自己最崇拜的人卻是爹。
他爹這麼多年坦誠做人,坦蕩做事,對得起任何人,是一個無可争議的好丈夫,好父親,好兄長。
他此生的目标就是做一個像他爹這樣的男人,能夠成為所有家人的依靠。
何況對小韻……不用爹娘多說,杜應景自然懂心疼媳婦兒。
隻是最近幾天還挺難熬,彤姨和自己娘都耳提面命,說婚前三天都不許他與小韻見面,這還是自打從部隊回來後第一次這麼長時間都見不着未婚妻。
哦不,已經是合法妻子了。
想到這裡,應景臉上不禁露出赧意,再有三天就可以天天都與小韻見面了。
杜英看着大兒子忽然變得奇異的表情,心下了然,他作為過來人,實在太清楚臨近婚期的煎熬。
所幸三天不長,眨眼就到,杜家人集體起了個大早。
還沒等院子裡的雞叫聲響起,大人們就都已經起床收拾完畢了,另外還喊醒了床上的小家夥們。
今天可不能容他們睡懶覺,應珠帶弟弟妹妹們洗漱完,每個孩子都換上了嶄新的亮色衣服。
而杜應景更是激動得一宿沒合眼,天還沒亮就從炕上下來了,早早剃幹淨胡子,換上了那身肩上帶着紅星的軍綠色制服,小韻說過他穿這身兒最精神。
杜俊也是多年工作下來養成了覺少的毛病,索性早早起來迎迎賬房先生,這三位可都算是杜家莊叫的上号的人物,平常人家的婚宴都不一定能請得動。
景烈蘭與孔遇蓉妯娌兩個也忙中有序,有條不紊地為每桌準備茶水與幹果。
至于喜糖、喜煙早在前一晚就由孩子們包好了,隻等中午十二點開席時挨桌分發。
這次的喜桌還算不少,單是東院和西院都擺不下,還得占用耿大娘門前的地兒。
值得一提的是這大廚房的的确确是派上了大用場,昨兒鄉裡來的大師傅将這次要采買的菜品與調味料拉了個單子,并在廚房逡巡一番,滿意地點點頭,說是這個地兒管夠用,頂多再在門口搭個大竈就成。
應行這些天也沒閑着,除卻帶着妹妹東奔西跑,一趟趟扛米面糧油回來,他還與院兒裡的工人們時常湊在一處,學了好些木匠建築知識,不僅将給糯糯的小木馬順利完工,甚至還鼓搗了十幾個結實的木凳子,在大哥的婚禮上也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