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的正是提前回來陪着大嫂剪窗花和折喜字的遇蓉。
這幾間屋子雖說沒有堂屋大,但對他們一家五口來說已經是綽綽有餘。孩子們分别住在另外三個屋,她與杜俊住第一個屋,安排得恰到好處。
遇蓉接過丈夫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暗笑,看來這是直接從單位過來的。
“吃過晚飯了沒有?”
遇蓉關心地問了一嘴,不過她料想杜俊也沒吃,心裡肯定惦記着直接回家,保不齊現在正餓着呢!
杜俊邊慢條斯理地脫下外套,邊擰開扣子卷起袖子邊兒,将手放到臉盆裡,扭身沖妻子實話實說:“沒有,留着肚子回來吃家裡的飯。”
孔遇蓉聞言樂得嗔了丈夫一眼,沒再多說,而是出門朝東院走去。雖然自己做飯水平不咋地,但是給大嫂打打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當她剛穿過院門,鼻尖就已經撲滿飯菜香味兒,聳了聳鼻,算了,聞不出是什麼菜!
要說孔遇蓉也是個妙人兒,用杜俊的話來說,他這傻媳婦兒渾身上下的心眼子湊不齊一個,說話做事向來大大咧咧,不過好在也沒吃過什麼大虧就是了。
更何況最後還嫁給了杜俊這麼個渾身長滿窟窿眼兒的男人。
大兒子應骥還好,二兒子應康才是真真随了他娘的缺心眼,時常鬧笑話。不過小女兒應琳卻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與杜俊活脫脫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大嫂!在做什麼好吃的呀!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幹的?”
今年正好滿四十歲的孔遇蓉還是如同少女一般探頭進廚房,俏皮地沖自家大嫂眨眨眼。
景烈蘭手上正拿着笊籬撈高粱面魚魚,聽到女人的聲音後側頭一笑:“遇蓉,今晚我們吃面魚兒,我剛調好了一些不同的拌料,大夥兒可以按自己的口味搭配。”
孔遇蓉眼睛“唰”地一亮,她好久都沒吃過面魚兒了!
這種“高難度”的飯菜在她家幾乎是沒有出現過的,況且她做的味道又不好,就不在孩子們面前露醜了。
應骥和應琳還好,無論吃着什麼都像個悶葫蘆一樣,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但應康那個臭小子總是嫌她做的飯難吃,甯肯跟着他爹去吃單位食堂也不樂意在家吃飯。
這幾天回了杜家莊,應康這小子簡直像出了欄的瘋豬,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後娘,在家怎麼苛待他呢!
而被自己娘瘋狂吐槽的應康正在與他應賢哥和糯糯小妹耍在一處。
應康和應賢是同一年出生的,隻是應賢要比應康早個兩三天,但這也奠定了小家夥的哥哥地位,一見着應康就嚷着讓他叫自己哥,每次不這樣鬧一回就跟少了點什麼似的。
杜映雪正歪頭端詳着這個自打回來以後第一次見的應康哥哥,很是新奇。
應康被小堂妹的眼神盯得直發毛。
從他剛回來那天起就是這樣了!糯糯一直用這種像是第一次見自己的眼神瞧他,問也不說是有什麼事,真是奇怪。
在他忍不住要再問一遍糯糯時,終于一道解救他的女聲響起:“嘿!你們三個小家夥,快來洗洗手準備吃晚飯了!”
應康“欻”地站了起來,迅捷到把一旁的應賢還吓一跳,納悶地想,怎麼弟弟吃飯比我還積極?
待招呼完東院西院的人,嶄新的大石桌上已經擺好了今天的晚飯。
今兒景烈蘭特地做了小女兒念叨過的椒鹽土豆片,将切好片的土豆下油鍋半炸半煎過幾分鐘,等兩面都金黃微焦時撈出,再趁着油熱把蒜末和小米椒一股腦兒扔進去,在料香味兒爆出的同時往鍋裡放入已經瀝幹油的土豆片,微微翻炒幾下就可以撒白芝麻與椒鹽粒了。
隻是不知道這味道是不是糯糯想要的。
涼菜則是拌了大一盆子海帶絲兒,裡面還切了黃瓜絲與胡蘿蔔絲,綴上鮮紅的辣椒丁與翠綠的嫩蔥葉,再捏一撮白糖放進配好的調料裡,最後混着花椒的熱油往上一潑,香味兒連路過院子外頭的人都能聞到。
另外孔遇蓉這回過來還提了兩個大西瓜。
西瓜在這個年代可算是稀罕物兒,别說村裡沒人吃過,就連鎮裡鄉裡的人都不一定有幾個嘗過味兒的。
現下石桌最中央就擺着兩大盤兒皮薄瓤紅的大西瓜瓣瓣,上頭的黑籽兒粒粒分明,空氣中都透着清甜的水果氣味兒,單單聞着就知道這瓜水分很足,甜度絕對差不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瓜是孔遇蓉親自切的,她擔心大嫂擺弄不了這大瓜,便拿過刀在大嫂和應珠面前上手演示了一番怎麼将西瓜瓣瓣切得均勻又恰到好處。
最後的重頭戲自然是大夥兒都期待已久的主食——高粱面魚魚。
與白面和玉米面相比,高粱面顯然是有些粗糙的,但拿來搓好做成一小條的面魚魚卻再适合不過。
放進開水裡真如同小魚兒一般,熟透後撈出放進涼水裡,大夥兒吃多少盛多少,再往上淋點兒澆頭,拌均勻後簡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今天的面魚魚拌料不算豐富,隻做了一盆三鮮素丁、一碟子肉醬鹵外加搗好的紅綠辣椒醬,但即便如此也直令應康大呼過瘾,一張小嘴在飯桌上都忙活不過來。
他邊吸溜面魚兒邊想,原來應賢哥在家的日子過得這麼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