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還可以趁着鄉裡趕集去集上買,順便能換點兒梨子和蘋果。但其他水果要麼是壓根沒處賣,要麼是太貴,一般人家舍不得吃。
想吃水果也就隻能打點兒自家樹上的棗子或者等秋冬時候的柿子,像香蕉、桃子這些是吃不着的,西瓜更是稀罕物。
杜家是村子裡的大戶,祖祖輩輩都在村子裡生活。
早些年杜家也算煊赫人家,杜英出生時家裡還有長工和奶媽子,住的是幾進幾出的大院子,養着牛車馬車,做的是正兒八經的镖局生意。
杜英是族裡的第七個男丁,下邊兒還有個弟弟叫杜俊。
兄弟倆打小就被送進學堂,肚子比村裡其他男娃也算是多了不少墨水。
後來在杜英十六歲的時候家裡遭了難,爹娘在押送一批貨的時候被馬匪給劫了。
這幫常年遊竄在各個山頭的匪徒窮兇極惡,劫了镖車不算,還當場砍殺了镖隊的所有人。杜英他爹杜立雄更是連個完整的屍身都沒有留下。
消息傳回來時候,兩個半大小子還正在學堂裡念書。
兄弟倆懵懂地被族人們招呼着料理完了爹娘的後事,又由杜家當時的族長出面,變賣了家裡的字畫古董和後院豢養的牛馬,将換回來的錢作為撫恤金分發給了那天跟着杜立雄押镖卻再也沒回來的那些人的家屬。
送走爹娘以後,杜英帶着比自己小八歲的弟弟,去學堂退了學,回家遣散了剩下的長工和丫頭,連後院做飯的婆子也給了家裡最後一筆錢作為遣散費後送走了。
在那之後,杜家就算徹徹底底的家道中落了。
但杜立雄夫妻倆平時在村裡也算是頂頂有威望的人,這次一下遭了這種大難,村子裡絕大多數人還是唏噓不已,打心底裡覺得杜英兄弟倆可憐。
不過好在十六歲的杜英已經長得高高壯壯,又有文化,杜家莊最大的布莊店的老闆曾經受過杜立雄夫婦的恩惠,便把杜英喊來做賬,當個小會計,每個月的工錢也能勉強夠兄弟倆吃喝。
杜英就這樣在布莊店裡當起了“賬房先生”,一幹就是十年。
直到遇見景烈蘭。
二十歲的景烈蘭。
他至今還記得這個姑娘撞進他懷裡時臉蛋紅紅的模樣。
那是個二月底,天氣開始回暖,店裡的生意算是冷清,因為每年隻有三月中旬才會有人陸陸續續來扯布,盤算着做開春兒的新衣裳。
兩個手挽着手的姑娘有說有笑地走進店裡,杜英沒有擡頭,因為通常情況下他隻管結賬算賬,其餘的招待客人或者打掃的活計有店裡的小工負責。
“哎!你們店裡怎麼沒人招呼?”
正低頭撥撚着算盤的杜英被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思路。
他擡起頭,隻見一個穿着明黃色夾襖的姑娘正背對着他,浏覽着店裡牆上豎挂着的幾塊藍布。而一個梳着兩隻粗黑麻花辮的姑娘正面朝着賬台這邊,疑惑地看着他。
杜英輕咳一聲:“您有什麼需要嗎?”
那姑娘這才看清男人的臉,她蓦地臉一熱,聲音竟有些扭捏起來,“哦,我們就是進來看看,還有……還有……”
杜英仍舊擡頭認真地看着對方,但一直沒有等到下文。
明黃色夾襖的姑娘像是忍無可忍,突然轉過身來,緊閉着眼朝他大聲來了一句:“她想上廁所!哦,就是茅房!”
杜英望着這個終于轉過身來但臉卻已經紅到耳根子的白淨姑娘,聲音裡帶上了笑意,“店裡後院有,不介意的話就快去吧。”
說完他繞過賬台,走到後門,掀起了簾子。
麻花辮姑娘小步快跑過來,顧不上道謝,快速地從杜英手下溜了過去。
徒留另一個羞紅臉的小姑娘站在店中央不知所措。
杜英放下簾子,邁着大步走了過去。
站在原地的姑娘不自覺地退後兩步,心想,這個男人真高啊,比哥哥都高!
杜英見女孩的動作,腳步頓了下,硬生生地掉轉方向,走回了賬台那邊。
他本想為女孩介紹一下店裡新到的布料。
尴尬的氣氛在店裡悄悄蔓延,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分鐘。
景烈蘭左等右等見表姐還不出來,她疑心表姐是不是吃壞肚子,又擔心怕不是在這家布料店的後院遇到了麻煩,她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約莫又過了快要五分鐘,景烈蘭再也等不下去,也沒和賬台那邊的高大男人打招呼,徑直走向後門,掀起簾子就要鑽出去。
可她沒注意到的是,門簾下邊兒有個半高不低的門檻,步子邁得小了極容易被絆倒,當初杜英剛來時就吃過這個虧。
“啊!”景烈蘭發出一聲短促驚慌的叫聲。
但失去平衡的她卻并沒有如預料般前傾,而且被人一把扯住手腕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