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架打得可謂酣暢淋漓,乞丐們常年吃不飽飯,哪裡是做了幾月力氣活的人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撂倒一圈。
歲蘭微正抱着菜籃子在邊上等,唐柳拍拍手掌,撸下袖子走到他旁邊,“等久了吧,我們這就回去。”他伸手拿過菜籃子,但一下卻沒有拿動。
歲蘭微将菜籃抱得死緊,手臂繃得筆直,唐柳眼皮一跳:“微微?”
歲蘭微沒有回答,周身氣息烏沉沉的,唐柳這下顧不得拿籃子了,連忙撥開帷帽紗幔,便見歲蘭微沉着臉陰鸷地盯着地上一衆乞丐,眸底惡意翻湧。唐柳一陣心驚肉跳,雙手捧住他的臉轉過來面朝自己,“怎麼了,我的好微微,生什麼氣呢。”
“他們欺負你。”歲蘭微陰寒着臉。
“哪有的事。”唐柳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我不是都打赢了嗎,一點沒受傷。”
歲蘭微垂眸将他上下掃了一遍,面上陰沉稍減,郁郁道:“他們還碰你。”
打架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可唐柳充其量隻是衣服被擦了幾下,連皮都沒破,歲蘭微盯着他衣裳沾上的髒污不語,情緒愈發沉抑,一對眼珠漆黑如墨,連眼白也仿若沾上了這種墨般的黑色。
唐柳心裡大呼不妙,還有點不由自主的害怕,硬着頭皮上手,半抱半拉地将歲蘭微帶離了這片區域。
坊市離歲宅隔了八九條大街,中間還穿插鬧市,路上歲蘭微的不高興有如實質,唐柳提心吊膽,一邊哄一邊加快腳步。行至鬧市,街上人流如梭,唐柳收緊手臂,生怕其他人碰到歲蘭微,不得已放慢腳步。
沒多久倏忽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落在身上,順勢望去便見一朗目疏眉的俊俏小生在人群中眼神莫測地望着自己。
這人身着長袍,足蹬高靴,腰懸桃符,眉宇間難掩浩然之氣,見唐柳回望,目光在唐柳和他圈着的人之間來回掃了幾眼,擡腳走了過來。
唐柳喉結滾動了一下,收回視線,帶着歲蘭微紮進人群裡,很快消失在小生視野中。
小生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着唐柳消失的方向,半晌掐指捏算,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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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柳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摘下歲蘭微的帷帽細細端詳他的神色。歲蘭微半是憤怒半是哀怨,似蹙非蹙地瞧着他。
“好了,好了。”唐柳安撫他,“我這就去沐浴,别生氣了。”
他生怕歲蘭微去找那幾個乞丐的麻煩,拽着他不放,去廚房放了菜後便打水沐浴。當着歲蘭微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在井邊赤條條地拎水沖,留了條褲衩便泡進浴桶。
其實他昨晚剛洗過,一大早沒出什麼汗,這會兒也就做做樣子,一邊舀水潑到身上一邊用眼神示意歲蘭微:看,我都洗幹淨了。
哪知歲蘭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的幾步走近,一把将他從桶裡拽起來,唐柳還沒反應過來,便上手搓弄他腰間被乞丐碰過的地方。
“!”濕透的亵褲貼在肉上,唐柳渾身不自在,夾緊雙腿,雙手一擋,順勢拿葫蘆瓢蓋在腹前,“微微啊,不用這麼客氣,我自己來就好。”
他的手臂正好擋住腰腹,歲蘭微一頓,紅着眼擡起頭:“相公的身體隻有我能碰。”他用力撥開唐柳的手,摸在唐柳腰間,又依次點過他的胸膛、喉結、雙唇,“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裡,你渾身每一處都是我一個人的。不洗幹淨,我就去剁了那些人的手。”
唐柳登時投降似的舉起雙手,“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你想怎麼洗就怎麼洗。”心想可不能讓這人知道他以前天天跟人勾肩搭背的日子,這要是知道了,家裡不知道要多出幾雙手。
這場沐浴最後以唐柳差點被搓掉一層皮又被惡狠狠咬了一口的小腰告終,他摸摸腰間新鮮出爐的牙印,吸了口涼氣。歲蘭微出掉心中惡氣,反倒恢複了文文弱弱的模樣,唐柳穿好衣服,捏開他的嘴,兩指在他齒關上摸了一下。
歲蘭微眨眨眼睛:“相公?”
“我在看你的牙齒是什麼做的,”唐柳惡聲惡氣道,“這麼會咬人。”
歲蘭微歪了歪頭,回以一個無辜的眼神。
唐柳收回手,在食指指腹上咬了一下,擦幹淨後遞到他唇邊。
歲蘭微一口含進去,舒爽得眯起眼。
唐柳摸摸他的頭,确認他将街上的事都忘了,終于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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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唐柳經常帶着歲蘭微上街,那幫乞丐欺軟怕硬,被唐柳揍了一頓倒也沒再來讨打。徒水縣統共那麼大點地,坊間販子來來回回就那麼幾人,因着唐柳與此前乞丐模樣判若兩人,沒出幾日商販們都以為縣裡新搬來了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當丈夫的俊朗灑落,做妻子的神秘婉順,偶爾出言放浪倒更顯天真率直,平素一人挑菜一人殺價,頗為般配。
不談歲蘭微記憶的事,當前的和美日子對唐柳而言自是稱心如意,可不知是不是錯覺,有幾回從街上回來歲蘭微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沒待他凝神細看,歲蘭微就一把抱過來,在他身上摸摸蹭蹭,唐柳也就抛之腦後了。
九月末,唐柳終于埋好引水渠,在池塘裡栽下蓮花,引了涞水進來。這日唐柳上街買菜,順道挑了數尾鯉魚回來,将魚放入池塘後,才發覺歲蘭微一反常态地站在旁邊,連帷帽都沒摘。
唐柳走過去替他摘了,剛想開口,便對上他哀怨的雙眼,唐柳早習慣了,問道:“又是什麼惹我們的微微不開心啦。”
歲蘭微道:“我很見不得人嗎。”
饒是設想過無數可能,唐柳也沒想到歲蘭微會問出這麼個話來。
“為什麼隻有我戴着這個,”歲蘭微指着唐柳手裡的帷帽,“其他人都不需要。”
唐柳默默看了看他慘白的臉。
娘子啊娘子,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你見不得人,是别人見不得你呢。
歲蘭微做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唐柳總算意識到這幾回他的悶悶不樂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抓了抓頭發,“好吧,你等我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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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水粉怎麼用,”銀眉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發髻怎麼梳?”